第1章 天上下妖兽了

漂浮在冰冷的河水里,经脉里奔腾不止的烧灼感略有减轻,云鸢的意识也稍稍凝聚了一点。

她的双眼被剑气所伤,如今全靠法术维系着,还留有一丝丝视力,足够她看清眼前的人。

那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一手提剑,一手托着她的背,仿佛白玉雕琢的面容比起之前更加苍白,找不到一丝人气。

似乎察觉到她醒转,他转动眼珠,低眸看来,眼眸在昏黄的天幕下黑沉得没有一丝亮光。

“宋拾玉。”云鸢呢喃出这个久远的名字,声音太过微弱,几乎只剩下气音。

她扯动嘴角,勉力地露出一个笑:“居然能见到你,原来我真的死了。”

宋拾玉握剑的手紧了紧,继而目光凌厉地扫向那些循着血腥味而来的暗影,没有搭话。

云鸢仰着头,只能看见昏黄的天幕,她的识海碎成了不知道多少块,早已失去探知能力,只能从宋拾玉的姿态分辨出这里并不安全。

“你把我泡在水里做什么?”

“看你快淹死了,搭把手。”

宋拾玉终于说了见面以来第一句话,他眼底压着怒气,说话的语气也冰冷:“堂堂灵山观云仙子,居然落到我这个死人来搭救的地步,你的师兄呢?你那未婚夫婿呢?都去哪了?”

“未婚夫婿……金寰羽被我废了。”云鸢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辈子就爱过两个人,两个都背叛了我。”

宋拾玉恨不能将她掐死在水里:“我何曾背叛过你?”

体内最后一丝真元也要耗尽,云鸢的视野逐渐黑沉下去,连他脸上的恨意都要看不清楚。

她合上眼,轻声说:“你明知我最恨魔修。”

背后的手臂收了回去,河水漫过口鼻,拖着她向河底沉去。

天衍755年仲春,蔚山天火突降,焚烧的黑烟遮天蔽日。

次日,灵山观中一枚弟子命符破碎,掌门关门弟子云鸢陨落。

消息一出,修真界大为震动。

灵山观掌门裴问心一心修行,这么多年来也只收过两个弟子,一是大弟子段珂,二就是云鸢。

云鸢自小受师兄和师父的全力教导,专修剑道,年纪轻轻便跻身分神境,与师兄段珂并称灵山观双璧。

不同于其他剑修,她的剑招极其简单,却锋锐无比,无坚不摧,可谓是将剑意悟到了极致。

十年前,云鸢在仙魔战线上一剑将魔修逼退二百里,更是一战成名,在修真界掀起修剑的风潮,可无数后来者中,再也没有出现第二个云鸢。

此后她又与繁音城少主金寰羽立下婚约,为了她,繁音城摆了半个多月的定亲宴,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自身强大无匹,又前有师门宠溺,后有夫家爱护,这样一个人,竟如此突兀地陨落了?

到底是谁这样胆大包天,又是谁能这样轻易杀了她?

修真界议论纷纷,灵山观却一直没有出来表态。

距离灵山观数千里之外的南荒是魔修的地盘,这里主要有七座大城,由七位冥主分别管辖,鸣霄城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此刻的鸣霄宫中,琼楼玉宇,铜瓦鎏金,即便是在南荒阴沉的天色之下也亮得出奇。

詹河像风一般从窗子卷入暖阁,带得檐下风铃乱响。

坐在榻边的人刚刚沐浴过,濡湿的长发披散下来,落得绸衣上一片水痕,他听见动静,缓缓直起身来,半敞的衣襟里露出层层包裹的细布,动作之间又洇出一点血迹。

他长眉微蹙,不悦道:“……那门是修来给你看的?”

詹河嘿嘿一笑,正想走上前去说话,被横了一眼,才想起床上有人,只好停在外间汇报。

“仙门这两个月传出许多猜测,其中风声最大的一种,说云鸢的剑意是用了为天所不容的秘法,才被天道抹杀。灵山观的人搜了蔚山,但什么也没搜出来——也正常,那火太过特殊,据说山里的妖兽都被烧成了飞灰,连一块骨头都没留下,想必若有修士在其中,也是同样的下场。”

传闻的主角此刻正在软榻上沉睡,一个字也没听见。她双目紧缠着白布,因为每日药浴的缘故,从脖颈往下的皮肤都被染上了一丝丝药汁的青黑,越发看不出血色。

但她到底是没死。

宋拾玉嗤笑一声,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下:“南荒这边呢?”

“冥厄主想趁机去灵山观负责的峄峰战线作乱,龙渊主有响应,但其他人都按着没动。”

“不动是对的,裴问心死了徒弟,段珂死了师妹,正是最疯的时候,何必送上门去给他们泄愤。”

詹河了然:“那鸣霄城就一切如旧?”

“宫中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宋拾玉淡淡道,“若有仙门的人潜入,直接杀了。”

“明白。”

詹河办事向来利落,得了吩咐就出去召集鸣霄宫中的守卫和侍女,和他们说了戒严的事。

主子的命令,他们自然不会违抗,但还是有人问了一句:“咱们要戒严到什么时候?”

宋拾玉虽然是鸣霄主,却清心寡欲,最多喜欢一些华贵的衣服装饰,宴饮游乐是沾也不沾,宫中连酒都没有几坛。他不喝没关系,守卫们都是魔修,一段时间不放纵一下,总觉得浑身刺挠。

詹河看他们神色就知道在想什么,他回忆着今日宋拾玉握在手心的那只手,看着像是命不久矣:“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可能一两个月,长点半年?”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回岗去了。

但让詹河跟宋拾玉都没想到的是,云鸢这一睡,竟睡了足足五年。

天衍760年秋,鸣霄宫的金瓦与金黄的银杏叶几乎连成一片。

这个时节,白果已经开始坠地,路过的人不慎踩中,便冒出一股鸡屎味来。

詹河捏着鼻子快步穿过庭院,走入连廊之下。

“主子,咱真的不能把这些银杏树换了吗?”

“你掏钱么?”宋拾玉收起玉简,密匝匝的睫毛压下来,显得眼眸深黑。

努力了这么久,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云鸢还没有醒,她的身体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再不醒来,恐怕没有几年了。

看出他心情不好,詹河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转而聊起正事:“您挖狐妖眼睛的事这次是彻底平下去了,它们不会再来找茬了。”

宋拾玉挑眉:“怎么平的?”

“幽都主听说您用狐妖的眼睛代替人眼,他就……”詹河说起这事都有些无语,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他就挖了狐妖族长的眼睛,说拿回去收藏。”

“……”

罢了,那个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那还真是谢谢他了。”

一年前宋拾玉发现云鸢的眼睛已经完全废了,他只能用点歪招。狐族擅长化形,很多地方与人相似,这眼睛换过之后,能不能正常视物还不清楚,但目前从外形上看,还是很合宜的。

说着话,忽然听见偏殿里一声轰鸣。

两人俱是一惊,而后又很快放松下来。

詹河咂舌:“又炸炉了。”

宋拾玉脸色顿黑:“你找来的这个丹师,到底靠不靠谱?”

“这可是南荒,在魔修的七城里找仙门丹师,能找到已经很不容易了。”詹河扶额转身,“我还是去看看吧。”

宋拾玉摇摇头,正要继续翻查玉简,又有侍女匆忙跑来:“主子,那个姑娘醒了!”

话音未落,宋拾玉已经原地消失。

暖房里还熏着药香,不知是因为淡淡的烟气萦绕在帘幕之间,还是因为心生紧张,宋拾玉的眼前有些模糊。

他在门口停了停,放匀呼吸,才走进去。

云鸢披着外衣坐在床边,抬眸向他看来。换了双眼睛,气质都变了,以前她眸如点漆,锋利执拗,如今这双琥珀色的眼眸,倒显得温和无害许多。

宋拾玉缓缓走近,她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能用。

能用就好。

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抱臂冷嗤:“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自己死了吗?”

云鸢眨了下眼,久不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喑哑,还带着不太熟练的磕绊。

“我们,认识?”

宋拾玉后退两步,瞪大了眼。

云鸢又眨了下眼,仍盯着他,眼中是浓浓的疑惑:“死?”

宋拾玉的目光落在她额头上花纹复杂的赤红纹路上。

对了,没错,她的元婴和识海都破碎了,元婴已经救无可救,识海被他用禁制强行锁在一起,虽然仍旧是一个完整的识海,内里却裂隙遍布,不复以往。

识海乃是精魄所驻,伤成这样,损失一点记忆,也是正常的……

他问:“你还记得多少?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话一出口,才发觉声音在颤抖。

若她都忘了,那便忘了,若她只忘了他……

云鸢摇头:“你知道,我是谁?”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了?”

云鸢的脸上只有迷茫。

宋拾玉心如擂鼓,他掐紧掌心,避过她的眼神,道:“我也不认识你,看你重伤,才将你捡回来的。”

云鸢没有沮丧,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既然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就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吧。”

宋拾玉上前,帮她将滑落的外衫重新披回肩头。

云鸢在脑海中搜寻着所知不多的词汇,半晌,说:“青鸾?”

这个词,很亲切。

宋拾玉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好,那就叫你青鸾。”

真是个剑痴,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记得本命灵剑的名字。

可惜那柄青鸾剑,他当时没有找到,如今恐怕也融在了那场山火里。

他扶着青鸾站起身来:“睡了那么久,要出去走走吗?”

青鸾点头。

时近傍晚,两人相携着走出暖阁,便被金灿灿的阳光洒了满脸。

青鸾被刺得瑟缩,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鸣霄宫的楼阁殿宇交错排布,银杏于红墙之间伸展枝桠,刚刚燃起的霞光在被枝桠割裂的天空中晕开,一只白猫趴在墙头看鸟,没有去扑,只懒洋洋地甩动两下尾巴。

宋拾玉观察着她的表情,面有得色:“好看吗?”

这间暖阁是整个鸣霄宫景致最好的地方,比灵山观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青鸾怔怔点头,而后耸了耸鼻尖,轻声说:“有点臭……”

刚刚赶来的詹河深有同感,用力点头。

宋拾玉偏头吩咐:“两天之内,把这些银杏都换了。”

詹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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