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蓝星开始出现海洋变异物种已经有将近十年了，人类大大小小成立了上千所变异物种研究院，对它们进行研究，控制它们，利用它们去对付其他无法被控制的变异物种。
“最近实验体的狂躁状态似乎都有所加剧。”
“不用担心，我听实战组的同事说新型控制项圈已经开始投产了，惩罚性电击力度更强，不怕它狂躁。”
“咱们得抓紧时间，下午有个重要会议，好像是要宣布取消第三十四组实验室。”
几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研究员快步从波莱身边经过，他们聊天的内容也传进他耳中。
在听到“取消第三十四组实验室”的消息后，波莱拿着清洁器的手一顿，他抬头看向走进用餐区的研究员，很想叫住他们问一问，如果实验室取消了，里面的实验体要转移到哪里。
但波莱终究没有问出声，一个普通的清洁工，没有资格过问研究院的决定。
打扫完责任内的区域卫生后，波莱来到三十四组实验室的后勤室。
他换上清洁工的实验室防护服，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小块酥饼，偷偷藏进防护服和手套重叠处。
三十四实验室存放着被判断为没有实验价值的变异物种，因此这间实验室除波莱每天打扫卫生外，只有一个负责人每隔一周会来巡视。
波莱轻车熟路地通过检测和消杀，走进放置着十数个大型玻璃容器的实验室。
他停在一个看起来像是空着的玻璃容器前，透过护目镜的镜片，在浅蓝色的溶液中搜寻。
一串水泡从下方漂浮上来，波莱视线挪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小鱼。
这只黑色的小鱼只有两寸长，两只眼睛周围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两个月前，实验编号C8037的小黑鱼被送来时，负责人说，简单跟波莱讲了它的来历。
半年前，深海中又一次出现物种大规模变异现象，军队第一时间赶到，捕获了一百多只变异的海洋物种。
这只小黑鱼位于变异圈最中心，刚移送到研究院时被编为S级变异物种，可经过数月的监测，发现它竟然和普通鱼类没有任何区别，于是便把它降为C级送来第三十四组实验室。
“原来你在这里。”波莱微微俯身，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指在玻璃容器上点了点。
飘在水里的小黑鱼游向他，隔着玻璃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指尖。
波莱用手指在玻璃容器上画了个圈，小黑鱼也跟着他在水里转了个圈。
送来第三十四组实验室的变异物种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经历实验后伤残或失去研究价值的变异物种，另一种就是像小黑鱼一样处于变异圈但没有变异的普通物种。
前者长时间处于昏迷之中，后者只有寥寥几只，而小黑鱼是其中唯一一个能够对波莱做出回应的。
“乖，今天给你带了酥饼，是你最喜欢的栗子味。”波莱小声自言自语，踮脚转动玻璃容器上方的开关把手。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一条缝，从袖口捏出酥饼，不放心地朝大门处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动静后，才一点一点把酥饼捏成碎渣，撒进溶液中。
小黑鱼早就浮在水面上等待，酥饼屑落进水里，立马被它吸进嘴里。
拇指大的酥饼就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波莱禁不住又一次感叹：小黑鱼的肚子像一个无底洞，比它身体大一倍的食物也能一口气吃掉。
波莱趴在容器口边，见小黑鱼拼命仰头想要浮出水面触碰自己的手指，忍不住将手指放进水里，轻点它的脑袋。
但有手套隔着，波莱感受不到小黑鱼身体的触感。
他看着小黑鱼像小狗似的兴奋地摇鱼尾，几乎把小小的身体摇成对折，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好啦，吃饱就乖乖休息。”波莱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关闭玻璃容器。
把实验室打扫干净后，波莱又站在小黑鱼的容器前自言自语：“你们会被送去哪里呢……”
波莱的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他离开研究院，在门口的商店买了份最便宜的营养剂。
他坐上公车，靠在窗边看窗外的景像由繁华逐渐变得破败。
在市区和贫民区的交界处，波莱下车，回到自己简陋的出租屋。
他把营养剂和昨天剩下的压缩饼干一起吃了，洗漱后坐在床上，从抽屉里拿出几个药瓶。
“又快吃完了。”波莱抿唇，清点四种药片的剩余数量。
他患有一种罕见的呼吸类疾病，发病时会呼吸不畅，严重时会导致窒息，且因为找不到病因而无法治愈，只能长期服用药物缓解。
波莱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成为孤儿的原因。
他三个月大的时候被父母遗弃在海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尽管他长相比一般孩子要漂亮许多，但由于身体病弱，需要服用价格昂贵的药物，所以一直没有被领养。
波莱躺在床上，月光透光破烂的窗户洒进来，他望着雾蒙蒙的白光，眼前隐约闪过小黑鱼的影子。
他总是孤身一人，小时候因为他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其他小朋友都不愿意和他玩，波莱也逐渐变得不知道如何和别人相处。
后来每天面对冰冷的实验室，看着和自己一样残破的实验体，他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哀伤。
小黑鱼突然出现，算得上是为波莱的生活增添了唯一一抹亮色。
可如果小黑鱼被送去其他实验室，他还能每天看到它吗？
——
单人床上的波莱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身前，消瘦白皙的脸上勾画着俊秀的眉眼。
床边的柜子上，生锈的闹钟指向五点，发出嘶哑的敲击声。
波莱纤长的睫毛翕动，伸手关上了闹钟。
他没有吃早饭，直接搭车去往研究院，在门口的商店，他买了一块花生味的酥饼。
第一项工作照例是公共区域的清洁，平常波莱总是很快完成任务，但今天他放慢了动作，默默凑近聊天的研究员，试图探听关于第三十四组实验室的消息。
“怎么一脸不开心？”
“别提了，过几天要加班，上级调派我参与三十四组的实验体处理。”
“哈哈，那个没用的仓库早就该取消了，省下的资金用在餐饮上，说不定我们能吃点更好的。”
闻言，波莱垂下眼眸，浅灰色的瞳孔中闪过失落。
真的确定取消了。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完成清洁，回到三十四组实验室后勤处。
打开储物柜，酥饼的香味扑面而来，波莱换上衣服，掰下一半藏好。
通过消杀和检测室，波莱推开实验室的门，却发现实验室里竟然站着两个穿着研究员防护服的人。
他脚步顿住，那两人听到动静，转身看过来。
“波莱？现在好像不是清洁时间。”其中一人说。
波莱听声音认出对方是三十四组的负责人，卡特尔。
“我听说三十四组要取消，所以提前来打扫一下。”波莱礼貌道歉，“抱歉打扰您了，我现在就出去，如果您有需要再叫我。”
“没关系，我们刚好需要帮忙。”卡特尔温柔道。
闻言，波莱把藏有酥饼的手背在身后，走上前问：“卡特尔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稍等。”
卡特尔接过另一人手中的记录本，吩咐他去做处理准备，那人点头离开，实验室里只剩他和波莱两人。
“辛苦你帮我核对一下实验体的信息。”卡特尔把记录本分给波莱一半，“内容比较多，但很简单。”
波莱点点头，走到小黑鱼的玻璃容器前，翻开记录本找到小黑鱼的那一页，核对信息。
小黑鱼像往常一样摇摆着鱼尾凑近波莱，不停地用脑袋碰撞玻璃。
波莱侧头偷瞄卡特尔，见他正认真核对一只昏迷的变异物种的信息，悄悄用手指点了点小黑鱼的脑袋。
得到回应的小黑鱼更加兴奋，转着圈向上漂浮，等待波莱打开玻璃容器。
但波莱站在原地没有动，小黑鱼发现头顶没有出现缝隙，又直挺挺地下潜回来，侧着身体，用一只眼睛呆呆地望着波莱。
浅金色的光芒仿佛金色的泪水，波莱有些心疼，鼓起勇气转身问道：“卡特尔先生，原谅我的冒昧，我想问一下，三十四组实验室取消后，这些实验体会被转移到哪组实验室？”
卡特尔也转过身，波莱看到护目镜后，卡特尔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它们……不会被转移到其他实验室。”卡特尔上前两步，走到波莱身边，“这所研究院已经没有它们的位置了。”
波莱疑惑：“研究院要把它们放生吗？”
“哈，变异物种怎么可能放归？”卡特尔苦笑着叹息，“上级已经决定，对它们进行无害化处理。”
“无害化处理……？”波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是……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卡特尔垂下眼眸不再看波莱，越过他走到小黑鱼的玻璃容器前，右手手掌覆盖在玻璃外侧，声音哀伤：
“嗯，他们要杀掉这些没有任何价值的变异物种。”
玻璃容器内，小黑鱼警惕地摆着尾巴后退，但在看到波莱也走近时，又飞快地冲到前面来。
波莱眼眶瞬间泛起热意，不自主地贴近玻璃容器。
他额头靠在容器外，隔着厚厚的玻璃，和小黑鱼额头相抵。
小黑鱼……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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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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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害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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