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了老太太霉头的人都要被丢去打扫废木楼。废木楼建在一座荒废的园子中,那里杂草丛生,草长得比人还高。
虽然我总被老太太评价为是一个没有眼力价的人,但我还是能看出这栋木楼没有被废弃前应该还挺漂亮的。
我爬到了很高的地方清扫蜘蛛网,等扫完这一层后,我正想要调整梯子扫其他层,低头一看却发现梯子消失了。我就像一条风干的腊肉被挂在了四五米高的危楼上,手里紧紧地抠住几块凸出来的木栓。
不知道被挂了多久,我听到下面有人让我跳,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底下有一个人打算接住我。不过我没有听他的话,而是缓缓地向下爬去。最后下来时他还扶了我一把,我挺感激他的,然而这种感激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
他又抱起了他的孩子,他老婆生下孩子不久后就抛弃他离开了,现在他就是孩子的母亲。获得了老太太的包票后,他说他可以让我当孩子的父亲,当他的丈夫。
他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家照顾好他的孩子,不过现在按照老太太的说法是,他是在照顾我的孩子。他每天都熟练地给孩子喂奶,给孩子清洗尿垫,他从睁眼到闭眼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孩子转,他把孩子照顾得非常好。
老太太看到他为孩子做的这些事情后非常感动,说那都是为了我和孩子,他也是这样说的。他还说他会永远在身后支持我。
原本对他扶我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我像任何一个厌弃只会带孩子的糟糠之妻的男人一样厌弃他。
他还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我的狗朝他吼叫,这让他很不高兴。
老太太让我把狗叫来,但这次我不会上他的当了。
它是一只小型犬,一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白狗。它咬的第一个人是老太太,是我让它咬的。咬完人,我就带着它跑去玩了。那时候我最喜欢和狗赛跑,可惜每次都是狗赢。等我玩了一会回来时,早就忘了这回事。只记得那天人很多,原本我站在角落并不惹眼。他那时还完好地站在我身边,笑着不知道和老太太说些什么。后来,他们所有人都看着我,老太太让我叫来狗,还给了我一块饼干。饼干是老太太嫁出去的女儿给他买的,只有老太太的女儿生的孩子来这里才能吃到他给的饼干。我一直很馋那块饼干,但却不想拉下面子朝比我小的孩子索要。
老太太整日扶着拐杖,拐杖上端是被他的手汗浸透变色的扶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洗手,所以当老太太递给我饼干时,我并不是很想接。
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离开不久后,老太太的房子里传来了几声奇怪的叫声,没过多久就安静了。
老太太在外面用水桶里晒的温水洗他的拐杖,地上流了一条小河,在傍晚的霞光中耀耀生辉。老太太那时就已经满头白发了,白发也在霞光中闪闪发光。
晚上老太太亲自做了饭,我也被他领着过去吃。他也很爱吃老太太做的饭,他很早就和老太太分家了,他还说过想吃老太太做的饭想了好几年的话。
我嚼了几囗,觉得不好吃,就吐在了桌子上。这一粗鲁的举动让他甩出正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打了我的手一下。我不想继续吃了,但是他不让我下桌,我只好盯着碗看。
我盯着碗里的白毛看了很久,老太太掉头发了。一阵恶心涌上来,我从来没见过老太太洗头。
不过现在老太太不用担心掉头发了,做饭的人是我了。
我还记得那天街上非常热闹,每个人都以为那是一个稀疏平常的一天。可是街上来了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疯子,他们挥舞着斧头从街头砍到街尾,吓得人们四散奔逃。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小镇,而且据说他们还没有停手。远处传来令人不安的动静,我躲到离我最近的一个隐蔽的、狭小的小巷中。小巷的尽头是两三道曲折的石墙围成的一处视线盲区,但是太狭窄了。我当时正推着一个自行车,很难躲进去,即便进去了,头发也会露在外面,而狭窄的空间根本就不足以让我弯下腰。
我就是在这时见到那个男人的。
先说说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吧。我原本买好了火车票,可是等我到达车站时却发现火车就在不久前开走了,我来晚了。火车票很贵,对我来说那是一个天价数字,我不可能再买得起第二张车票了。
那是一条长满了绿树的深沟,一条大桥横亘东西,车站就建在大桥中段的下方,被上方的桥遮去阳光,也被南面长势茂盛的植物遮挡了阳光,所以显得有些昏暗。我望向车站外的铁轨,火车像一条大蛇沿着那座桥游走。
我还记得第一次坐火车时的感受,那是一个傍晚,火车里充斥着混杂了烟味和各种臭味的热浪,还有昏黄的光。我在那片昏黄的光中迷失了方向,东奔西走很久才找到我的位置。上车前我从一个即将关门歇业的超市里买了一些食物和水,那个超市实在是太破旧了,原以为在即将倒闭的超市中购物老板就会给更便宜一点的价格,可谁知并没有。唯一得到的就是一枚有着和硬币差不多质感的游戏币,后来我仔细看过上面的图案才发现那是一枚勋章。
眼前的男人可能是一个医生吧,我这样怀疑,但是没有问。
他跟我说了外面的情况,杀人魔就要过来了,他让我躲进巷子更里面。
这处由水泥石墙筑成的狭小空间让我无法容身,石壁挤压着我的每一寸内脏,混杂了水泥的沙砾被我的动作磨掉,咯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坑坑洼洼的印痕。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仔细地打量那个男人,发现他的头上、身上都是血。他的妻子被砍死了,他也差点被砍死。
他走在路上,他的妻子突然用斧子砍向他的头,还把他按在拐角处的墙上,发疯似的砍他脑袋旁边的砖头。当时,那群疯子正悠然自得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饶有兴味地看过去。他这才明白,他被她砍了就不会被他们砍了。他从她手中抢过刀,一把将她掀翻在地,抡起斧头砍了下去。
那群人朝他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离开了。
我是拎着一捆椰子回家的,“椰子”这个名字是我从小贩那里听来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市场上有人卖这种东西。
毛茸茸的外壳,不知从什么地方裂了缝,流下汁水。
买的时候想着给老太太吃吧,他不是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吗,尤其是小辈给他进贡的。可是到手后我才感到天旋地转地猛然想起一件事,老太太已经不会吃了,他——从良了。
我吃的饭里再也不会有白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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