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桃花源记

回头望去,岛屿依旧被淡淡的雾气笼罩,静谧中透着诡异,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但湿透的衣衫、冰冷的身体、谢淮序手臂上依旧残留的青黑、宋少卿身上的擦伤、以及昏迷不醒的余栀梦,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真实的残酷。

“我们……出来了?”谢淮序几乎不敢相信,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宋少卿警惕地环视湖面和对岸。湖水依旧平静,对岸的树林安静无声,似乎并没有那些亡灵活动的迹象。或许它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岛上。

“还没有完全安全。”宋少卿沉声道,他指着湖对岸,“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水域,回到我们来时的方向。”

他放下余栀梦,和谢淮序一起砍伐了一些岸边枯木和藤蔓,迅速扎了一个简易的木筏。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将余栀梦安置上去,两人奋力划动,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驶去。

木筏行至湖心,谢淮序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那座越来越远的岛屿。雾气缭绕间,他似乎又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咆哮,仿佛来自极其深远的地下。

那座岛,以及岛上被封印的黑暗与失落的历史,或许将继续它的沉寂,等待下一个不幸的闯入者,或许终有一日,那平衡会被彻底打破,灾难将蔓延而出……但那已经不是他们现在能关心的事情了。

此刻,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

终于,木筏靠岸。两人背着余栀梦,跌跌撞撞地冲入岸边的树林,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拼命向外奔逃。

直到彻底远离那片湖泊,再也感受不到那股诡异的压抑气息,周围的林木恢复正常的苍翠,鸟鸣虫叫重新响起,两人才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正常的、充满生机的空气。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带来久违的暖意。

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

不知过了多久,余栀梦悠悠转醒。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谢淮序和宋少卿守在一旁,一个正在处理手臂上依旧发青的伤口,一个则在擦拭那柄古朴的短刃。

“醒了?”谢淮序惊喜道,连忙递过水囊。

余栀梦接过,小口喝了几下,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但之前的恐惧和混乱似乎减轻了不少。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轻声问:“我们……安全了?”

“嗯,暂时安全了。”宋少卿收起短刃,目光落在她脸上,“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累。”余栀梦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沉默了片刻,宋少卿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回避:“余栀梦,在岛上,最后对付那水怪的时候,你用的力量……还有,你对那座岛的了解,似乎远超我们。事到如今,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淮序也看向了余栀梦,眼神复杂。这一路的经历,余栀梦的异常根本无法忽略。

余栀梦身体微微一颤,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她沉默了许久,久到谢淮序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挣扎、痛苦,以及一丝释然。

“我……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的声音沙哑,“我确实……对那里有印象。很模糊,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又像是别人的记忆硬塞进了我的脑子里。”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那种檀香味,那些麻衣,那些符文……我很小的时候,似乎在一个类似的地方生活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后来好像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我被带走了,记忆也被封存或者遗忘了……直到踏上那座岛,闻到那味道,听到那些声音……它们才开始苏醒。”

“那个守护者……它看我的眼神……还有石碑的反应……”余栀梦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可能……和那些最早被污染、后被封印的人……有血缘关系……甚至可能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后裔……我的血脉,就是触动某些机关、引起某些感应的‘钥匙’……”

这个猜测如同重锤,砸在谢淮序和宋少卿的心头。难怪她如此异常,难怪亡灵和守护者都对她格外“关注”,难怪她能引动石碑和短暂净化水怪身上的黑气!

“那你最后……”谢淮序指的是她净化水怪黑气的能力。

“那也是血脉里带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力量。”余栀梦苦涩地摇摇头,“或许是净化,或许是别的……我也说不清,当时情急之下,本能就用出来了……用完就虚脱了。”

她看向两人,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恐惧:“对不起……我一直不敢说……我怕……怕你们把我当成怪物……或者丢下我……”

宋少卿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道:“都过去了。至少,我们还活着。”

他的语气没有过多安慰,但也没有责怪,只是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这种平静反而让余栀梦稍微安心了一些。

谢淮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栀梦。不管你是谁的后裔,你现在是我们的同伴。没有你,我们可能也出不来。”

这话让余栀梦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是释然,也是后怕。

休息足够后,三人重新起身。辨明方向后,朝着森林外走去。

这一次,路途顺利得出奇。没有再遇到鬼打墙,也没有诡异的雾气。仿佛离开那座岛的范围后,一切的异常都消失了。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广袤的原始山林,看到了远处熟悉的、人类活动的痕迹——一条蜿蜒的公路。

劫后余生的喜悦终于彻底冲散了心头的阴霾。

他们拦下了一辆过路的货车,好心的司机将他们捎到了最近的小镇。

站在小镇喧嚣的街道上,看着霓虹初亮,车水马龙,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座诡异的岛屿、恐怖的亡灵、被封印的守护者、冰冷的暗河、致命的水怪……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在小镇医院处理了伤口(谢淮序手臂的诡异青黑色让医生束手无策,只能建议观察),又找了个小旅馆好好洗漱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三人坐在离开小镇的早班巴士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依旧沉默。

经历了一场共同的生死,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谢淮序看着窗外,轻声问道。他手臂上的青黑并未消退,时不时传来冰冷的刺痛,提醒他那段经历并非虚幻。

宋少卿目光平视前方:“我需要回去复命。这次的事情,需要报告。那座岛……虽然我们逃出来了,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他顿了顿,“你的手,我会想办法找人看看,或许有办法解决。”

他的语气依旧冷静,但带着一份承诺。

“谢谢。”谢淮序低声道。

“栀梦呢?”宋少卿看向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的余栀梦。

余栀梦身体微微一颤,缓缓转过头,眼神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惊惧,但多了一份决然:“我……我想弄清楚。我的身世,我的血脉……那座岛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不能一辈子活在未知和恐惧里。”她看向宋少卿,“如果……如果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我吗?”

宋少卿点了点头:“可以。有进展我会联系你们。”

巴士到站,三人下车,站在了分别的十字路口。

阳光洒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简单的两个字。

“保重。”

“保重。”

没有过多的告别,三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谢淮序需要回家,需要时间平复和消化这一切,并寻找治疗手臂的方法。

宋少卿则带着任务和秘密,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仿佛任何磨难都无法将他压垮。

余栀梦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紧紧攥住了拳头。她的未来充满了未知,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们的故事似乎告一段落,但又仿佛才刚刚开始。手臂上无法驱散的诅咒,神秘的身世血脉,那座依旧隐藏在迷雾中的禁忌之岛……所有这些,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远未平息。

巴士驶离站台,载着各自的秘密和未来,汇入川流不息的城市车流之中。

而远山深处,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湖泊和岛屿,依旧静静矗立,守护着它失落而黑暗的秘密,等待着下一次……被命运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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