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无巧不成书，柳家的长子柳轻絮也盯上了同一把剑。
盯上，却没有看上。
在柳家，真正看上了这把剑的，是柳轻絮他爹，柳苍宇。说起这位风流成性的爹，柳轻絮自有满腹怨言，光是此人随意起的这个名字，就是他娘眼里的一根刺，也是他从出生就被打下的耻辱。
在柳苍宇眼里，他就是个轻飘飘的，像飞絮一般烦人，且没几两肉重的小玩意儿。
然而柳轻絮自知羽翼丰满前斗不过自己老爹，该装的时候还得装。于是，在家，他是持重可靠的长子，在外，他背着爹娘结交了一些他们看不上的狐朋狗友，个顶个的都是正人君子。
大约是缺什么羡慕什么，他虽时常觉得这些人蠢，却又羡慕这些人眼里的纯粹与天真。
或许是耳濡目染近朱者赤，少年柳轻絮因此偷偷摸摸乔装打扮之后，一反常态去做了一件光明正大的事。
他在擂台上赢下了这把剑，顺便把老爹派去夺剑的一干人等揍了个人仰马翻。
他仗着自己毁容般的卓绝乔装手段，凭着装扮后那一张乌漆嘛黑胡子拉碴连亲妈都认不出的脸，专挑自家人一顿猛揍。由于揍的太忘我太努力，观战的人群甚至生出怀疑，猜他定是柳家宿敌沈家的人。
否则何至于下手如此狠毒，打得人面目全非？
这打的是柳家的青年才俊吗？这打的分明是柳家家主柳苍宇的脸！
连番比武之后，柳轻絮身上也没少挂彩，但他掂量着手里的宝剑，心里十分得意。
就这破剑？老头子当它是个宝，他只觉得它虚有其表。
老子今后就拿它来剃腿毛！
气不死他！
9
柳苍宇是气不着的。
他忙着自己寻欢作乐，压根儿没留意抢了自己心仪宝剑的邋遢小子就是乔装打扮的柳轻絮。
再者，他对心仪之人尚且薄情寡信，对区区一把顺眼的宝剑，又能生出几多真情与惦念？
少年柳轻絮尚且想不通这一层，所以当他志得意满地怀揣着宝剑绕路回家时，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他是万万料想不到，一刻钟之后，他自己会成为那个差点被气死的人。
黄昏后，小河边，垂柳依依，水波潋滟，本是春日踏青好时节，此处风景甚佳，偏无一人驻足。唯有一少年人携一名蒙面大汉拦住柳轻絮的去路。
彼时的沈海虽年纪不大，却深知柴米贵，所以才将一袋子铜钱，而不是一袋子金银，潇洒抛到了柳轻絮面前。
沈海大言不惭：“你的剑我买下了。”
柳轻絮盯着脚下一袋子不值钱的铜板，敛眸扫过眼前没头没脑两个人，怒火中烧，登时就跟人动起手来。
只可惜他忘了自己刚跟人打了一天，身体疲累已不在巅峰，对方又是个诡计多端的，看准了他体力不支，偏不与他正面较量，左躲又闪，见招拆招，简直卑鄙可恶之极。
而对面的沈海也是初次劫货，手段生疏。既没想着杀人灭口，也不着急劫货走人。他只看着对方脏兮兮的模样觉得极辣眼睛。
一想到自己看上的宝剑在对方腰间别着，顿觉暴殄天物，掉价，太掉价。
这把剑，他不要也罢。
“小鬼，这剑我不要了，留给你玩儿吧。”
毕竟他沈海已经不是跟在父母身后捡破烂的小娃娃了，是个家主了。
“你说谁是小鬼呢？”
“……”
沈海看着对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直摇头。
就是这些脏兮兮的头发在交手中不止一次在他眼前扫过。他平时在家里被不长眼的扫帚扫灰了鞋都没有现在这么糟心过。
他蹙眉摇了摇头。
剑可以不要，但人不能不收拾。
大约是在家收拾弟弟妹妹收拾出了习惯，他实在看不得这么脏兮兮的小鬼。
“但你得洗洗干净。”
于是，他不由分说把人一脚踹进了河里。
一旁的谢叔看着沈海一副嫌弃又无法放任不管的纠结模样，认真地想：自家少主人真是天生给人当爹又当妈的料。自己小时候玩了泥巴，可不就是挨了爹的揍，又被娘丢进木桶里冲洗么？
只不过沈海拿来当冲洗的，不是木桶，是湍急的河水。
10
半晌，没见人上浮。沈海微觉不妙，示意同行的谢叔下去捞人。
他此行只为劫货，不为杀人，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他简短地说了声：“谢叔。”
谢叔笑嘻嘻地应：“欸！”
在这儿，在这儿呢。
见谢叔一点不通，沈海下巴再一点，用动作暗示。
谢叔立刻“领会”：“少主人好腿法，人踹得漂亮！”
沈海：“……”
不得已，他只得直白吩咐：“下水捞人。”
谢叔：“少主人，我不会水。”
“？”
沈海分明记得这位谢叔刚跟向自己毛遂自荐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委屈无奈的模样。
他当时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真可谓身负绝学，多才多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让少主人有什么事情大事小事只管交给他去办，他保管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如今怎么不上天不入地，下个水也不会？
大人的嘴，骗人的鬼。
11
沈海下水救人的时候，没想着会迎上一双森冷的眸子。
柳轻絮并未溺水，他只是潜伏在水下，引君入瓮。
他不指望对方会为救人而下水，但他笃定对方会为救剑而来。
所以他抓住沈海靠近自己的刹那，从背后抽出匕首，刺向对方的脸。
让我看看你是哪来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一刀来的突然，快狠准，沈海没有在水中与人拼杀的经历，身法未能完全伸展，只堪堪避过半寸刀刃，蒙面巾被当即斩落。只见对方手腕一转向下划上他的脖颈，其转势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沈海白皙的脖颈瞬间被划出一道血痕，先前松懈的眼神骤然变色，他立刻反手抓住对方手腕，脚下一蹬，硬生生将人拽上了岸，狠狠甩在鹅卵石密布的地面上。
柳轻絮吃痛，脸上却扬起一抹讥笑之色，他一个翻身将人扣在身下，提剑刺入对方耳侧，长剑辉映着暮色余晖，入土三分，闪烁着冷光的剑身映出两张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容。
沈海一愣，没有动。
他没有在同龄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也没有见过这副随时准备与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少主人！”谢叔大惊失色，正要动手，却见沈海摆摆手，气定神闲地吩咐：“无妨。”
他跟着爹娘走南闯北，见过多少杀人如麻的江湖人，他分别得出什么是杀人的眼神，什么又是在唬人。
自己眼前这个人，杀气腾腾，却不想杀他。
何况……
“洗干净了瞧着还挺清秀的。”
谢叔：“……”
少主人你这是在说什么浪荡的混话！都跟谁学的？
“剑我不要了，你走吧。”分明受制于人，沈海说话的语气却仍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气焰。
柳轻絮明白，这是因为对方确有信心反制自己，且二对一，没出手的那个瞧着还是个高手，形势显然对自己不利，不如见好就收。
但他咽不下这口气。
“小白脸儿，毛还没长齐，装什么大人？”柳轻絮从怀里掏出一把糖糊糊，就要往沈海脸上糊。
沈海乍一看当是团泥巴，登时眉头紧促，欲抬手阻挡。柳轻絮朝天翻了个白眼，丢下剑，走了。
“这破剑留给你，记得把自己的坟头草剃剃干净。”
呸，欠收拾的小白脸，老子拿来剃腿毛的破玩意儿，爱谁谁拿去。
沈海曲指取了一些差点被糊上脸的“泥巴”，在指腹间细细磨蹉，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块被水泡糊了的糖糕。
“呵。”
沈海失笑。
这么多年，他父母叔伯都不曾把他当个孩子来看，倒是这个人，竟当他是个胡闹抢玩具的娃娃？
他记下了这个人，打算来日再翻旧账。
与沈家世世代代不同，沈海先记住了一个柳家人，才顺势掘出他身后还有个宿敌的柳家要对付。
——
评论区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是追过我旧文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也没有很多年是不是？），你们都不改名的嘛？（看到熟悉的名字好暖心，谢谢！）
新来的小可爱也欢迎收藏养肥~~我更新频率不太固定，暂时非日更。
如果愿意顺便留个评就太感谢啦！
我记得上几篇文收到过好多非常有趣的评论！比我的正文搞笑多了，真的笔给你们会写就多写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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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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