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结花垂下脑袋，几缕浅粉色的发色顺着她低头的动作掉落下来，恰好遮掩住她现在的表情。
手指在桌案之下紧张地交缠在一起，清原结花抿住嘴巴没有说话。
从门缝间偷看的鬼火童子“青坊”和“白坊”凑在一块儿。
看那发抖的样子，似乎比里头的清原结花还要更紧张几分。
气氛一度沉默得骇人。
“没、没什么巧合的吧。”清原结花的声调极低，简直到了微不可察的程度，“三个月之前恰好是暑期档嘛，现在是淡季呀……”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昂起头来，同巴卫那紫罗兰色的漂亮眸子对上视线。
只一瞬间，她便心虚地别开。
见她还在嘴硬，巴卫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向清原结花面前的册子，长长的白色指甲轻轻划过每一个祈愿对象的愿望后边的[√]和[×]。
“确实，神社也有淡季与旺季之分。但你没有发现实现率也大打折扣了吗？”
巴卫的话像一支箭，直勾勾戳中清原结花的心脏。
兴许不愿让清原结花难堪，巴卫点到为止，没有追问她，也没有继续往后讲。
清原结花不敢抬头去看巴卫此刻眼底的情绪，即便她十分好奇。
不过，不必看就能想见，多半是失望又无奈吧——
她掐了掐手心，屏气凝神，感受巴卫收去桌上名册的动作。
他把近些天的那本缘结名册留在桌面上，起身时欲言又止。
到头来他只是说：“那个日子就快要到了。”
待巴卫的脚步消失在走廊，清原结花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个日子」是令每一个见习神明都提心吊胆的事儿。
即便是如清原结花这样正统出身的缘结神，也同样躲不过。
神明降世的第四年仲夏，在神明大会上会对该神明进行考核，包括但不限于神力、各司其职的专业能力，以及百姓对该神明的信奉度。
通过的见习神明成为正式神明，直到不再被人们需要，否则即便是大国主也难凭一己之力处置任何神明。
这年是清原结花诞世的第三个年头，仲夏的夏日祭典刚过一个月。
距离她接受考核，还有约莫一年时间。
可一年对于神明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她垂眸翻开眼前那本名册，正如巴卫所说，信奉者愈来愈少，时段什么的都是借口，神力的消失才是主导原因。
清原结花其实有过预感，她又不是笨蛋。
可是这种事，她又该怎么和巴卫商量嘛。
她当然明白巴卫的顾虑，按照现在的神力和缘结率，想要通过考核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就连清原结花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明明除了利用闲暇时间看点漫画之外，并没有落下本职工作。
清原结花瘪了瘪嘴，翻开名册开始工作。
明明已经做了好多年循环往复的工作，在这时候却显得困难起来。神力大大削弱，每为一个信奉者祈愿，就要花掉比过去多许多倍的体力。
名册记下的愿望不算太多，终于完成后她伸直手臂，半身伏到桌子上，软乎乎的脸蛋与光滑冰凉的桌面紧贴，眼皮也缓缓阖上。
约莫半个钟过去，掀开门帘准备叫清原结花沐浴更衣的巴卫，视线缓缓下滑，落在自家主人身上。
少女已经彻底熟睡，柔软的发丝散在她脸颊上，那本被她视作珍宝的漫画杂志压在胳膊下边，生怕被谁拿走似的。
巴卫放轻脚步来到清原结花跟前，屈膝蹲下身。
看着她天真纯粹的睡颜，巴卫的眼神变温柔几分。
他轻而易举便将清原结花横抱起来，明明脸颊看上去肉嘟嘟，体重却轻得要命。
看来之后要重新考虑饮食的问题了。
巴卫暗暗想着，将她安置在床榻上边。
正欲离开时，清原结花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边，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
真是犯规啊。
巴卫用手背碰了碰自家主人的脸廓，稍微冰凉的温度令清原结花哼唧一声，松开他的手转身抱紧她的丑熊布偶。看着她这副模样，巴卫目光变得柔和带几分宠爱，为她掖好被角。
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耷拉下来。
——如果他离开的话。
——你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结花。
*
清早，第一缕阳光穿破薄雾，透过半掩的门缝落在房里少女的脸上。
“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结花大人！”
清原结花迷迷糊糊间听见此起彼伏的两道声音，她皱了皱眉，干脆利落地将被子盖过脑袋，试图用棉絮堵住外界的纷扰。
很显然没有用。
因为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呈环绕状出现在自己耳边。
“啊啊啊啊！”
被扰了美梦的清原结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眼神里传出幽幽的怨恨。
围着她的床铺前追后赶打转的两只鬼火童子全然没有捕捉到自家主人的情绪，化作波动蛋花眼的两小只见清原结花醒过来，一个飞扑到她身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清原结花凭借最后的理智按捺住起床气。
她的两只手分别被两只鬼火童子压住，它们像是完全丧失理智了。
“巴卫、巴卫大人，他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了！”
清原结花歪了歪头，没有摄取糖分的早晨好像出现幻听似的。
于是她重新倒在柔软的枕头里。
——巴卫会离开什么的，一定是在做梦，睡醒就没事了。
“啊啊啊啊结花大人晕倒了！”
“怎么办怎么办！”
“巴卫大人——啊啊啊巴卫大人已经离家出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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