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过得怎么样?”
徐灿拉开椅子坐下，文医生目光温和地笑着问他。诊室里很整洁，雪白的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安心的香气。
徐灿不自觉地双手相扣，没有看向文医生。
好一会儿他抬眼道：“不是很好。”
“呃......有点失眠，脑子里有很多事......昨天晚上只睡了一个小时。”
文若彬是徐灿在平城的心理医生，已经接手他几个星期了，对方就像邻家大姐姐一样温柔，但徐灿还是有些放不开。
“是发生了什么吗？”文医生放缓了语气，“或许你能和我说说，就像朋友一样聊聊天。”
“是在学校的事，”徐灿顿了顿，“我有一个朋友，他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却帮不上忙......我感觉很愧疚。”
文医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然后我们昨天打了一架，他就再也没有理我了。”徐灿低着头。
“所以你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和好困扰吗？”文医生面露关切。
徐灿犹豫了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他继续做朋友了。”
“嗯？”
“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我们很聊得投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他让我觉得很痛苦。”徐灿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每次我帮不上忙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时候，我感觉很痛苦，明明他比我还要痛苦。”
“而且我不知道，我是帮不上忙，还是......”徐灿的声音颤抖了一瞬，“还是、还是心里......不想帮他。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也很自私，很自私。”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不想帮他呢？”文医生微微皱眉。
徐灿抿了抿唇，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每次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明明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害怕......陷入他的麻烦。”
“好的亲爱的，我很理解你的感受，你可能觉得自己没有站出来帮助朋友，是因为害怕麻烦，害怕事情变得更糟，甚至担心自己被牵连。但这不代表你就是自私的，每个人面对困难的反应都不同，恐俱、无助、或是犹豫不决，这都是人类的正常反应。害怕和不敢做某事不代表你的人格有问题。很多时候，我们的反应都是由身处的环境、情景，你当下的心情决定的，我们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这很正常。”
“而且你很在乎他的感受，同样为他感到痛苦，这恰恰说明你并不自私，相反，你的内心是关心他人，为他人担忧的，你只是现在力量还不够。”
徐灿迷茫地点了点头。
“小时候我们搬不动东西时，可能会去找大人帮忙，或者努力地长大，让自己更加有力量。所以不要一味地批评自己，沉浸在内疚和自责当中好吗？每个人都有成长的过程，勇气和力量也需要不断地积累，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等待花开。”
徐灿从诊室出来的时候比来时放松了许多，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
“徐灿？”
徐灿抬头一看竟然是文淼，对方手里提着饭盒，笑着和他打招呼。
文淼的眉眼和文医生很像，都是温顺得像羔羊一样，让人不自觉地放松，想要信任对方，但文淼的气质又是带着一种桀骜的帅气，此前他一直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徐灿看到文淼眼里的惊喜，但没有回答，扭头匆匆离去。
然后徐灿这边刚雨过天晴，李慎明却仍在狂风骤雨。
“嘿哥们儿，你怎么想的？你那小身板还不赶快回来找爸爸我哭诉，说不定我还会帮帮儿子。”
尚维有些怜爱的看着李慎明还没好全的淤青。
徐灿从作业中抬头，看了眼两人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跟六班的打起来。”
“我听见那六班那两个男生，在背后议论陈知默，而且说定很......猥琐。”李慎明的情绪也有点低落，“你们别跟别人说。”
但“别跟别人说”这种话说出口，那么第二天秘密就会人尽皆知，果不其然。
化学课的时候李慎明和陈知默同时被点到上黑板写题，底下就有嘴欠的同学吹口哨，弄得李慎明整个脖子都红了。
李慎明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尚维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是我对不住你，都怪赵心洋嘴巴太大了。”
有人为这些小插曲而苦恼，有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昨天有节体育课，徐灿去了画室，但那里空无一人，就连小黑猫也不在。
许秋就像猫儿一样，他像让你挠他的时候会暗暗地吸引你的注意力，但如果他藏起来，你就怎么也找不到他。
徐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偷偷地瞥许秋在干嘛，导致他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许秋不会听语文课，英语课也不听，好像只是低头做阅读理解，数学和物理只有讲习题的时候才会听；许秋看阅读的时候喜欢支着头，想题目的时候会转笔，题目很难的时候会忍不住用手敲桌面，但对方又很小心地不会敲出声来；许秋的眼睛看起来很温柔，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更加深情，但扬起的眉毛又给他增添了一点俊朗和痞气，右侧鼻梁还有一颗小痣，徐灿之前都没发现，嗯……鼻子很挺，嘴唇很薄，是他一个男生也会觉得帅的程度。
下午的体育课徐灿没有去画室，他坐在之前看台的位置听歌，体育课是在教学楼后的山操场上，那同时也是篮球场，看台前的足球场只有两个别的班的男孩在踢球。
下午的阳光让人想要眯一觉，耳边的英文歌轻轻唱着夏天的旋律。
“嗨帅哥！听说心情不好的男生喜欢一个人听歌？”
徐灿撩起一只眼，陈知默冲着他挥了挥手。
“听说心情不好的女生喜欢一个人看风景。”徐灿避开了对方的问题。
“我可不能代表所有女生，”陈知默回答道，“谢谢你之前跟我帮别人解释。”
徐灿应了一声。
“那你知道，”陈知默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李慎明他喜欢我吗？”
“显而易见，全班都知道。”徐灿摊手笑道。
“所以这次还要再麻烦你一件事了，”陈知默继续道，“我知道你跟李慎明关系很好，你能不能跟他谈谈，让他不要再喜欢我了。”
“嗯？我可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喜欢。”
“你觉得喜欢是一个人的事还是两个人的事？”
“嘶，”徐灿觉得这很难回答，“既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主观上是一个人的事，但如果他影响到了对方，那就是两个人的事了。”
“是的。我很感激他在班外维护了我，但是感激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爱不是感谢或者怜悯，如果因为他帮了我就跟他在一起，那我就是欺骗了他。我并不喜欢他，也没法回应他，但是他好像误会了，总是做一些奇怪地举动......可能是追求。”
“这么说是有点自恋，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的举措让我很为难。我不想每次我做什么，说什么的时候，别人都会提到他，开我俩玩笑，我只是我，不是绑在别人身上的木棍。但是如果由我直接说的话，会很尴尬也很伤他自尊的。”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不过其实李慎明人挺好的，也很会照顾人。”徐灿表示理解，但还是为自己兄弟说了句好话。
“他人是很好啦，但我对他没感觉。徐灿，你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嗯......”徐灿手抵着下唇思索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
“我只相信一见钟情，”陈知默望着操场继续道。
“网上不是管这叫见色起意吗？”徐灿开了个玩笑。
“嗯不一样，一见钟情的对象不一定很帅，可能只是因为他走路的姿势像美猴王，也可能是因为看见对方在操场上跳大象舞，”陈知默和徐灿都笑了一下，“总之就是对方身上特别的地方吸引到了你，让你想去了解他，当时可能不喜欢，但你可能会喜欢上对方。”
“听起来像是一见钟情后的日久生情。”
“也许吧，反正如果不是第一眼就有感觉的人，我后来再怎么样也不会喜欢上。”陈知默耸了耸肩，她话锋一转，“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啊？等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是男生？”徐灿有些惊恐。
“哦？你不是gay么？我弄错了？”
“Of course I’m not gay.”徐灿不解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好吧那是我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
“不是，你说清楚，”徐灿皱着眉看着陈知默，“我哪像gay了？”
陈知默盯着他，伸出一根指头：“第一，你长得太可爱了，而且皮肤比我还白。”
“爹妈生的，我外公是白人能不白么。”
“哦噢混血甜心boy。”
“别扯。”
陈知默伸出第二根指头：“第二，你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把我当女的，我起码还是有点魅力的好不好。”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你看每一个女生都没有**。”
“因为我不喜欢她们。”
“青春期的男生即使不喜欢那个女孩，但他们看妹子和看男生的眼神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我很纯洁，是他们太龌龊了。”
“不，不是因为性。”陈知默的手指摇了摇。
“下一条，还有吗？。”徐灿恶狠狠地道。
陈知默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直男是不会纠结别人说他们像gay的，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很荒谬可笑的玩笑。”
徐灿拍开她的手，向教学楼走去，“都是偏见！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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