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两头犯难的问题。
屠美人这样问，显然不是单纯地关心下属。
她若是回答“好”，免不了多想，要是回答“不好”，那不是等于背后说人坏话。
要么得罪屠美人，要么得罪慕子潇。
陆伽伽的心扭成了一团麻绳。
“瞧把你吓得，不过随口问问而已。”屠美人没有继续难为她，“快把裙子换上吧。”
慕子潇送上来的裙子，她不敢染指，昔日点心教训，历历在目。
“我腰粗，”陆伽伽不好意思笑了笑，“穿着不好看。”
话音刚落，腰间猝不及防被掐了一下，顿时一阵酥痒。
“捏着倒也纤细。”屠美人一只手捂着红唇轻笑，另一只手落在她腰上。
陆伽伽别扭地后退一步。
她怕痒，尤其是屠美人细细指尖划过，令她浑身战栗。
说话间，屠美人缓缓靠近，绕到陆伽伽身后。
“你是我的侍从，你要是一身破烂，岂不是拂了我的面子。”细长指尖挑开陆伽伽衣领，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动作间，落在屠美人腕骨处的木香丸轻轻晃动，散着独特的气息。
陆伽伽感觉，自己再不动手，热情的屠美人就要把她扒光了。
“屠……屠姑娘，我自己来吧。”她别扭地搓着两只手臂。
捏着轻薄的纱裙，陆伽伽正想绕到屏风后，却被制止了。
“都是女子，就在这换吧。”
陆伽伽：“……”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长这么大，还未在外人面前换过衣裳。
但再怎么说，屠美人也是萤州城的女主人，她的话，陆伽伽不敢不从。
华裳环绕的鹊羽殿中，陆伽伽摩挲着薄薄的布料，一咬牙，脸一红，窸窸窣窣地褪下衣裳。
周身忽地一阵清凉，心里毛毛的。
紧接着她拽起长裙，三五加下往身上一套，胡乱在腰间打了个结，一切大功告成。
裙子换上了，就是感觉哪不对劲。
“很美。”屠美人端详片刻，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眼光，“就是……衣领乱了。”
啊，原来是领口没整好，难怪穿着不舒服。
陆伽伽穿衣服只想着快，没有顺着衣服本来的步骤穿，经过提醒才发现衣领歪出一大截，勒得脖子难受。
一条仙女裙愣是被她穿出一阵土气。
她刚想抬手整理一番，一只手抢先一步。
屠美人不知何时走近，手指落在她的领口处，一一抚平褶皱，动作轻缓温柔。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陆伽伽很不适应，她登时身子僵硬，不敢乱动。
屠美人今日似乎过于热情？
尤其是她转动手腕时，戴着的木铃发出叮铃声，很悦耳，勾得心里痒痒的。
陆伽伽不由觉得享受了作为男主的乐趣，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在萤州城待着可还习惯？”屠美人将她腰带重新解开，把糅皱的衣料理顺。
“习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血珠在体内可还难受？”柔软的手指滑到陆伽伽衣领，挑出她落在里面的发丝。
“不难受，血珠已经消失了。”陆伽伽略微思考。
屠美人手指顿了顿：“是吗？”
“是这样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说完，陆伽伽身体僵了一下。
她发现有一阵柔软的触感碰了一下她的心口，似有若无，稍不注意容易被忽视。
是屠美人的指尖。
陆伽伽：“……”小脸一红。
屠美人这是要亲自检查。
好在那根手指点了几下，停留一秒后就收回去了。
这夫妻两真有点像，都喜欢做这种奇怪的小动作，每次她都若无其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消失了也好，不难受就行。”屠美人替她宽心地笑了一下。
随着腰带系好，屠美人满意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挑衣裳去了。
趁着这个间隙，陆伽伽走到铜镜前端详一番。
可别说，经过屠美人整理后，她穿上这身衣裳确实好看不少。
她这才发现，原身也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双眸宛如湖水沉静，纱裙加持下，更显温顺。
但她爱笑，一笑便是湖水荡漾，打破那份原有的恬静，多添了几分灵动气息。
只不过身为配角，原身英年早逝，挂在最美的年纪，实在可惜。
原来看书时，单纯地掠过这个小配角，如今身临其境，一切真真实实，心底生出别样的情绪。
别人眼中的配角，在自己世界中，皆是主角。
以后，就由她来好好生活吧。
……
片刻后，屠美人在一堆色彩缤纷的衣裙中选了一条妃色烟罗裙。
裙摆上绣着绮丽的云霞图纹，巧用银丝勾边，做工精细，飘逸灵动。
屠美人毫无顾忌地更换罗裙，身上束缚一一扯落，鹊羽殿又添一分迤逦。
怪不好意思的，陆伽伽礼貌敛目，在她转身回避瞬间，余光瞥见一抹雪白春色。
良久。
约莫换好衣裳，她再转回身时，屠美人正垂眸系着腰束，一点一点收紧腰肢。
一眼望去，很美。
裙子很合适屠美人。
裙色衬出她的肤白胜雪，金丝银线更显尊贵，藏在罗裙中婀娜曼妙的身姿展露无遗。
尤其是她转着圈时，裙带飘飞模样美极了。
这是她一如既往的风格，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任谁看了不得夸一声“屠美人”。
正当陆伽伽想要开口夸赞时，前方传来一声轻叹。
“竟掉色了。”
屠美人摩挲着袖间的暗扣，双眉轻蹙。
扣子藏在里边，几乎不会注意到，而且扣上的颜色差异不仔细看不出来，无伤大雅。
可陆伽伽眼里是不要紧的小褪色，但在屠美人这种精致美人看来，是万万容不下的。
“要不再换一件？”
陆伽伽寻思着，像屠美人这样的大美女，穿哪件都效果惊人。
“这件看着最喜欢。”屠美人指尖划过扣子，略微思索，“看来得找东西着色。”
这枚暗扣采用雪莲草染色，有着灵植特有的清香，只要再找一株重新染上即可。
点苍山灵植遍地，但这种灵草长在雪中，只有萤州城中能找到。
看来只能入城一趟。
“也罢。”屠美人换下罗裙，穿上常服，“你陪我走一趟。”
陆伽伽乖巧点头：“哦。”
*
点苍山，云飘雾绕，苍翠欲滴。
陆伽伽忐忑地下了一节山阶，顿住脚步，捏着悬于腰间的玉铃铛，她脑海中突然闪现一双凌厉的目光。
擅自离开点苍山，慕子潇会不会扒了她的皮？
况且还是与屠美人同行，万一落得个拐跑美人的罪名，就完蛋了。
“屠姑娘，我们还是等城主一起去吧？”
“怎么，你怕他怪罪吗？”
“不不不，就是怕万一……”
万一慕子潇雷霆大怒，锅又是她一个人背，昔日石子砸棠果之事，同样历历在目，铭记于心。
“莫怕，不会的。”屠美人补充了句，“倘若城主责罚，我会保你的。”
有了这句话，陆伽伽稍微放下心来。
其实她心底也有私心，日日流转于几座宫殿间，外面路况还很陌生。
如果能多出去转转，就算是为逃跑计划添砖加瓦。
不知不觉中陆伽伽又加快了步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下完两层山阶，来到浮桥前，越往山下走，越是感觉到冷意，逐渐远离天心石的照射范围。
浮桥守卫一如既往地散漫，看到屠美人后，恭敬行了一礼，随后推至两旁，让开一条小道。
见屠雅，如见慕子潇，无人敢拦。
愈来愈靠近浮桥，陆伽伽才发现桥口处有道淡青色结界，源源不断的波纹朝四周扩散。
她微微一怔，点苍山与萤州城竟还有一道阻碍。
上次入城时，有侍卫在前面先行破开，所以她并未注意到结界的存在。
好在现在发现了，不然她到时连点苍山都出不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底暗自庆幸，多去外面逛逛，就是有收获。
所以这道结界该怎么破除呢？
只见屠美人从腰间取下银鱼挂坠，朝结界处轻轻一划，淡青色光亮瞬间破开一个口子。
待二人穿过结界之后，结界瞬间闭合。
陆伽伽被眼前地奇幻场景震惊了，随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破结界之法：银鱼。
她记下了。
浮桥约莫三百多米，由粗细不一的链条缠绕而成，连接两岸青山与雪山，大风穿过时，链条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响声。
她垂眸盯着脚底微微晃动的锁链，耳边突然飘来一阵声音。
“你想出去？”屠美人双眸含笑，仿佛要将她看透。
毫无遮掩的一句话，令陆伽伽顿时哑口无言。
她的心思这么好猜吗？
“你是月华灵侍，一生为皇城练灵，过着安稳生活，”屠美人向她走了几步，“如今却是萤州城的一名侍从，一定很不习惯吧。”
屠美人嗓音很甜，甜到陆伽伽差点忘了她是女主——只忠诚于慕子潇的女主。
“两城同属漉州，如今身在萤州城，此处就是奴婢的家。”陆伽伽垂眸回道。
“在我面前，从心说实话即可。”
“奴婢不敢欺骗屠姑娘。”
任何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即使是在屠美人面前，陆伽伽也不敢说萤州城半个字不好。
纵使心底早已从上到下，骂了八百遍。
陆伽伽：怪不好意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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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美人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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