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何露先是一愣,尔后止不住冷笑道:“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接着,转过头问道:“张嘉年的事,也是你们捣的鬼?”
朱绍和谢书安未语,没有否认。
何露猛地上前抓住朱绍的衣领,表情狰狞的面孔骤然靠近,对着朱绍大吼道:“你接连两次破坏我的好事,还有脸问我!!!”
“张嘉年所为只会让边境的状况更糟,他即便是得了权照样是失了地!”朱绍反驳道,“还有杨淑,你现在不能杀她。你现在倘若杀了她,底下一个个虎视眈眈,天下就乱了。”
何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可理喻地笑道:“天下就乱了?你别把自己说得跟救世主一样!你跟杨淑,就是共犯!你们母女俩,早就把别人的人生统统搞乱了!”
“如果不是你,我昨天就把杨淑杀了,把她挫骨扬灰!”
何露近乎癫狂地揪着朱绍,对着她放声质问道:“你不恨吗?你难道不恨她吗?小时候你没价值,她把你关起来。等到要用你了,就把你推出去学着怎么杀人。”
接着,她又是在默念着什么咒语一般,在朱绍的耳边低声絮叨道:“先让你杀了自己养的猫猫狗狗,再让你去杀你的兄弟姐妹。同龄的女子在家里被像明珠一样捧着,而你,手上只有洗不完的血和化不掉的茧。”
“到头来,你身边有一个人都没有!你不恨吗!你偷偷流的那些泪,都是假的吗!”
何露揪着朱绍的衣襟,用力地将她甩在地上,余光瞥见冲上前接住她的谢书安,问道:“你又是为什么跟了她?”
谢书安虚地搂着朱绍的腰,查看着她肩膀的绢布有没有渗出新的血,听见何露的问话,他深吸了口气,扯开左边的衣襟,露出了胸口的一部分烙印。
烙印引入眼中的一瞬,何露面上的表情僵住,接着精神恍惚地摇着头,嘴里哼哼冷笑道:“疯了,真是疯了,你竟然跟仇人混在一起。呵呵呵……哈哈哈!让仇人替你报仇哈哈哈哈!”
“何露,”朱绍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她,“这是纪昀昌留给你的,纪家一直找不到你,所以迟迟没有交到你手上。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何露微微一颤,怔怔地看着朱绍手上的信,又看了眼朱绍的眼神,犹豫不决地接过了信件,展开看道。
“吾自识君以来,日日欢颜。与君相识,实乃三生之幸。”
“吾日薄西山,恐不及与君辞。惟愿君勿自责,勿伤悲。”
“愿君心向善,勿执念于恨,应有佳辰美景。”
泪水从何露的脸上滴落,沾湿了泛黄的信纸。
她倾身痛哭,以头叩地,“可是我……也是共犯啊……我以为我在报恩,但我却偏偏害了你,我也是罪人……
她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滑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如潮水般从她的嘴里涌出,将心中的痛苦和不公如决堤的洪水,顷刻间倾泻而出。
“还有约五十日……”何露不知哭了多久,声音颤抖地开口道,“金羌那边准备护城。”
闻言,朱绍和谢书安均抬头看向了何露,继续听她说道:“金羌从来都依靠着泰关与呼和拉互相制衡。但今年大寒,金羌界内已是民生寥落,他们有意归顺。如果你们能提前截下他们,相比呼和拉氏那边,便能应付得过来。”
她靠坐在墙边,仰头深吸了口气,说道:“东西,我藏在榻边的第二个砖板内,你们去寻吧。”
朱绍开口道:“所以金羌那边也发现了这件事。”
何露点了点头,应道:“嗯。但是金羌单靠自己,定是打不赢的,他必须攀附京中。”
“那。”
朱绍的话还没说完,何露便摆了摆手,打断道:“我累了,我想一个人待会。你们先去吧,找到了,再带我走吧。”
朱绍和谢书安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点头应了声,起身便要离开了。
“朱绍,”何露看着朱绍的背影,唤道,“不要走她的路。”
朱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与谢书安离开了小屋。
何露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对着紧闭门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你和我们不一样。”
-
多年前,当朝宰相何家中有个温婉如玉的明珠,名为何露。一次春日庆宴上,何宰相将何露带进了宫中,在那个宴会上纪昀昌也在,两人由此相识。
那时的何露,有着一双似春水般动人的双眸,如泉溪般清澈,很快便吸引到了纪昀昌的注意,令他春心萌动。
那之后,纪昀昌便会创造机会,同何露偶遇。
两人一来二去,渐生情愫。
那时,何露还会去寻来杨淑,两人一同行于梅花园中,诉说着少女的心事。
分明是何露找来的杨淑,自己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把小脸憋得通红。
见状,杨淑开口挑逗道:“何露,你莫不是对纪将军有意?”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就连纪昀昌屡次创造的那些偶遇,她都尽收眼底。
被捅破了心事的何露顿时变得语无伦次,脸上烫得像是要冒出烟。
她羞涩地踌躇半晌,这才点了点承认道:“嗯。”
“大胆点,何露。谁说女子就该含蓄如春,我们也可以热烈去追求。”杨淑握着何露的手,眼中泛着光。
至何露十八年那年,两人欲结为夫妻,约定终生。
但因何家身份特殊,婚姻大事需得经过皇上的同意,遂前至梅花园请求皇上赐婚。
当时的何露虽尊贵比不上杨淑,两人却如同姐妹一般。得知二人欲约定终生,杨淑显得很是高兴。
怎知,纪昀昌不知从何处知晓了杨淑的野心,欲劝何露远离杨淑,从其中抽身。
然,此事被杨淑所知,生性多疑的杨淑立即心生嫌隙。她对纪昀昌如何没有兴趣,她需要的只是何露背后的势力,因此她断不能让纪昀昌得逞。
但何露是个重情义的人,依杨淑对何露的了解,极大可能会在她与纪昀昌之间左右摇摆。
杨淑担心何露会听纪昀昌的话,从她身边抽身,遂捏造证据,设计圈套,以谋反的大罪将中计的纪昀昌打入牢中。
“娘娘,”何露跪在杨淑面前,泪流满面,“求你救救昀昌吧,娘娘。”
何露果真为了纪昀昌来向她求情。
杨淑看着哭成了泪人儿的何露,哀叹道:“何露,此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决断。谋反罪乃死罪,本宫就是想帮你,事后也得同皇上有个交代才是。”
何露跪趴到杨淑的脚下,苦苦哀求道:“我只有这么一条命,求娘娘帮帮我,我什么都听娘娘的。”
闻言,杨淑在心中默默地笑了。
她借机施了恩,获得了何露永生永世的报答。而纪昀昌,也早被她在牢中慢慢的毒透了身子,出狱后不就便去世了。
尽管纪昀昌最后英年早逝,但何露也一直将杨淑视作恩人,将她一路扶持到了如今的位置,连同自己背后的势力都给了她。
直到一次在调查其他事情时,一份陈旧的带着焦痕的册子才终于让她知道了真相。
从那之后,她夜里都是同纪昀昌因为杨淑一事争吵的画面,不断重演着自己与杨淑以姐妹相称互相扶持,像是一团黑泥在她的大脑里搅动,渗透进她的心脏,要将她的心撑开、撕碎。
“走水了!走水了!”
火悄悄地烧了起来,直至守在门外的侍卫闻见异味时才被发现。
然而,小屋内大门紧锁,侍卫无法冒着大火从外面打开那扇门,只得在拍了一会门后,便撒腿往外喊着。
何露坐在大火中,仰面望着房梁,黑烟模糊了她的视线,堵住了她的呼吸。
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什么也感觉不到,静静地闭上了眼。
“夫君,我变成了这样的罪人,不知黄泉下你是否还愿意同我相认。”
终于可以不再反复那场梦魇了。
-
“娘娘。”
清安殿内,杨淑靠在榻边,听着小官传来何露烧死在小屋中的消息,眼神迷离,怔怔望着地面。
跪在地上的小官知这何露是何许人,也只这何露是因为背叛了自家主子入的狱。
一个跟在自己身边多日的人背叛了自己,还没罚就在狱中畏罪自杀,怎么想都会惹得杨淑不悦。
他额头紧贴着地面,头也不敢抬,牙关紧张得颤抖起来。
半晌,杨淑才开口道:“是吗?尸体呢?”
小官战战兢兢地答道:“就在小屋内,但已烧得面目全非,分不清面容了。在场的仵作检查后,由其手上的戒指和手镯,以及其身形,可确认就是何嬷嬷。”
杨淑深深吸了口气,长舒闭目,眼前浮现出何露面容狰狞,双目发红的模样。
“你算计我让我求你,算计我让我对你死心塌地,算计我让我对你感恩戴德,这就是你和我的交情?!”
她睁开眼,看着戴在手上的镀金翡翠指套,想起多年前何露此赠与她时,自己与她在梅花园中相谈甚欢的模样。
那时候梅花没有开,雪没有落,只有耀眼的暖阳。
“罢了,”杨淑开口道,“将其尸首覆以白梅,交归氏族入葬吧。”
她摘下了手上的指套,摸着已经凉了的茶碗,叹道:“庙堂的牌位,又多添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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