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诡壳篇完(五)

宫内,廊道上的脚步声不疾不徐,锦绣丝袍拖在地上,随着主人的步伐在地方留下了一道道金粉的碎子。

杨淑行至那道门前停下,还未站稳,便听见门外那人开口道:“娘娘之前既令我将他们二人分开,如今又为何要让他们再相见?”

丝袍稳稳地垂落在地,跟随的宫女忙跪地替杨淑打理好裙摆。

见那人如此迫切,连上次见面时惺惺作态的行礼都给忘了,笑道:“为何这般急切?若不是哀家做错了什么?”

话落,她又故作不慎的姿态,恍然道:“哦,你是说谢书安的事啊。这不是没死吗?”

“你!”

“怎么?舍不得啊?”

听门外人语气不悦,杨淑嘲讽道:“怎么上次把他们丢进则城里,你就舍得了?这次就舍不得了?”

她哼声冷笑着走了几步,转头贴近门口继续道:“心要够狠,事要做全,我想你应当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找我做交换了,不是吗?”

门外的人闷声地吐了口气,淡淡道:“那娘娘今后又是何意?”

杨淑见他没再纠缠,遂扬了扬下巴,大发慈悲道:“谢书安既没死,那便罢了,之后也用不上他了。他只要老老实实地退场,大可绕他一命。”

说完,她又似想起什么,多嘴道:“只不过,哀家当时要他归顺于我,他弯弯绕绕地就是没有正面回应,却倒是在朱绍那听话得很。我还心疑着,朱绍究竟是给了什么我拿不出来的东西跟他做交换。现在才知道,竟然是情情爱爱这些幼稚的笑话。”

“人心是会变的,与其去赌那会变的东西,还不如赌一些更牢靠的。我说的没错吧?”

她说完,转身抬起手,随行的宫女即刻扶了上去。

“下一次见,哀家会把拟好的诏书给你过目。你好生辛劳吧,期待你的表现。”

门外人听见了对面远去的脚步声。

“啧,老狐狸。”

他愤懑地骂了一声,抬脚便要离开。

忽的,廊道旁的草丛中钻出一条白蛇,爬至他脚边,吐着蛇信子望着他。

那人蹲下身,嘴里不熟练地吹着哨。

白蛇听着他不断变更的哨音,无动于衷。

终于,在最后一声哨音响起时,白蛇陡然直立起身,绕到了他的手臂上,乖乖地停在了他的肩头。

“哼,也没有多难。”

他冷冷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

“什么?!”

林间回荡着张冲这一声诧异的惊吼。

“你见着她了?!”

话落,他又陡然转念,盯着他衣裳上的血,沉声问道:“你……把她杀了?”

谢书安骤的抬眸看他,又再垂眸否认道:“没有。”

“那她人呢?”闻言,张冲四下环顾了一圈,“你身上这些血又是谁的?”

“是她的血。”

“啊?!”

他既说这血不是他的,又说他没杀朱绍,但身上这一片血却又是朱绍的,这来来回回绕得他晕头转向。

“你到底跟她发生什么了?!她现在人呢?死了?伤了?跑了?”

“我和她打了一架,但我没有打伤她。”谢书安微微垂着首,视线不知聚焦在何处,一脸担忧,“她身上的伤,应当是碰上我之前就有的。”。

“她说那伤是我害的,说我、”他本想提到那个‘秘密’,却又突然噤声,改口道,“说我骗她,我背叛她,说我指使了你们去杀她。”

“胡说!”张冲将听完这后半句话,蓦地勃然大怒,“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分明是他们背……”

他话说一半,脑海中轰的冒出一个念想,转睛对上了谢书安笃定的神色,“有人想害你们?”

“嗯。”谢书安应道,“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今日会进这座山,说不定也是被人设计的。”

“那她人呢?”张冲一脸茫然地问道,“你和她说了此事没有?她怎么不跟你一块儿来?”

墨色的双瞳暗了暗,失落地摇了摇头。

雕花箭的箭锋在日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谢书安将这支箭收了起来,起步道:“走,我们继续查,我路上同你说。”

-

弯月当空,朱绍睡在帐内,蜷缩着身子窝在榻上。

烛火照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剪成了一团圆圆的球,映在了帐上。

浑身的躁动还未停息,在这寂静的夜中伴着她的呼吸声愈发剧烈。

脑海里不断涌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面庞,他的触感,他的气味。

‘朱绍。’

那墨色的深瞳,连生气的时候都那么纯粹。

‘你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

‘你回答我,对不对?’

‘朱绍,朱绍……朱绍。’

她能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怨她、气她、又忍不住爱她。

就是那盛满了泪水的眼眶中,都是溢出来的爱。

那样坚强的一个人,竟然因为她哭了。

朱绍狠狠地抓住悸动不已的心口,自顾自地摇着头。

但那又如何?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即便不是他做的,她也不想再回去了。

他们就此一拍两散,互不干涉。

她也不想再去喜欢谁,不想再去依赖谁。

她想做回那个最初的自己,没有弱点,没有畏惧,没有牵挂的自己。

“出去……”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将脸埋进了臂弯中。

“我不要想你了……我不要喜欢你了……你出去!从我心里出去!”

-

那日,谢书安一行人在山上一直搜查到了天黑,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疑似扎马迦的黑影。

心想扎马迦或许是又藏进了什么地方,他们一行人便找了个地方驻扎了下来,留多了几日继续搜集线索。

“谢书安!”

张冲从营外回来,一下了马便急着进营中找人。

“谢书安!”

“在这呢在这呢,”谢书安从一个帐子中探出头来,狐疑地看着他慌张的神色,“怎么了?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密信……”张冲气喘吁吁地进了帐,说道,“给我发密信的人,被杀了。现在的,全是假冒的。”

“你说什么?”闻言,谢书安诧异道,“被杀了?!”

“对,”张冲答道,“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只剩下尸骸了,大抵已经被杀了很久了。”

“恐怕,玄秋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人呢?问出什么了没?”谢书安追问道。

“没有,”张冲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一路跟踪他们,将要靠近时,不知他们是否踩到了什么蛇窝,林子里忽然窜出来好多蛇,把他们给咬死了。”

“密信用的暗号、信纸、章纹,分明只有我们自己人才能做出来,就连给我们发密信的人从来都是掩人耳目,藏匿于人群中的,他们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未解答的事情太多了,张冲挠着脑袋,努力地思索着。

“玄秋会死,说不定也是因为他们发的假密信害的。不然他那样谨慎的人,不可能轻易就被他们抓到的。”

他话刚落,便听到谢书安说道:“先压下去,别和其他人说。我怕现在如果说了,很可能会导致大家互相猜疑,那样就正中敌人下怀了。”

“嗯。”张冲点了点头,“要不,我们先理一理,这阵子在那山房那都发生了些什么?”

两人围坐在帐中,仔细回忆道。

“起初,我们刚到没多久,朱绍房里就出现了刺客。”

“我和她追上去,却没追上,倒是在路上捡到了簌金。”

“后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后山。那一次,又遇到了刺客。朱绍还落了水,险些出事。”

“再后来,朱绍和簌金下山去找扎马迦的线索,结果因为簌金被扎马迦的人发现了,所以他们被追杀了一路逃回来。”

“再往后,就是那日,我们商讨行军的最终方案那日。他在朱绍耳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朱绍也没有和我说,她不是什么都会同我说的。”

“这一次,大抵簌金也跟来了。她身上……有他的味道,两人应当是贴的很近。”

谢书安的声音越来越沉,头也逐渐低落,皱着眉不知在沉思什么。

见状,张冲猛地扇了他后背一巴掌,尔后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道:“兄弟挺你!”

“嘶——”谢书安的后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得生疼,困惑地揉着后背,“你突然干嘛?什么挺我不挺我的……”

“哎呀,”张冲也不同他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记住有兄弟挺你就对了。”

话落,他又转头嘲讽道:“这簌金怎么跟个瘟神似的,天天跟人小皇帝屁股后就罢了,怎么每次都能带点事儿来。”

谢书安坐在原地沉思着。

那日朱绍落水前,明显不太对劲。他当时只当是他的错觉,没有去多问她。

如今一想,那身形一滞的模样,莫不是被人瞄准了身后那个位置?

而且,偏偏就在那个地方,逼得她落了水,好似计划好了一样。

簌金还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也不拉她一把。

如果是真的,那从那时候开始,便有人知道她的秘密了……比她告诉他的时候,还要早……

而那次之后,朱绍身边那些藏匿的气息就愈加猖狂。

现在想来,若不是他因为担心,每日偷偷跟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安排人去清理,那当真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还有,他们两人下山去找扎马迦。

朱绍分明说了只想去探路,他又为何要带着她进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惹得两人身陷危险?

以及前些天他们两人在山上遇到……

谢书安自己对于朱绍来说,是不是也算是一个……危险?

莫非他每一次都是这样,要把她拉出来去面对新的危险,又不管不顾她,就看着她受害……

那她现在……现在又……

谢书安越想,心里就越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猛地站起身,沉声对张冲说道:“走!”

张冲见他突然起身,一头雾水地愣愣道:“走去哪?”

谢书安佩起长剑,束紧了马尾,凛然正色道:

“去抢人。”

过渡章~下章抢人~肘!抢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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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诡壳篇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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