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烨站起来的初衷是想去分诊台找人帮忙协调一下开药的事。他语气平淡地解释了句，但大汉在抠手机没听清，误以为他是要跑路。
“你不准走！”大汉抬手就拦宣烨，胳膊肘一把抡到他后脑勺上。
大汉起码有宣烨两个宽，这一下可是不轻。宣烨一个趔趄腰磕在桌角，疼得摔地上了。
冉梁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宣烨眼眶发红，一手搭在桌面，手背也红着。
“我天，怎么还动手了？”冉梁语速极快，蹲下来一把握住了宣烨的手腕。
保卫大哥冲上来控制住了大汉，大汉一脸惶恐地看着地上的宣烨和冉梁。
“脑袋晕不晕？”冉梁眼神焦灼，“能不能起来？”
诊室门口探头进来看的人越来越多，宣烨缓了下，借着冉梁的力站了起来。
比疼更多的，他是生气。
“这号我给你退了，我可看不了你这尊大佛。”宣烨气得咬牙，声音有些发抖。
等真听到狠话了，这大汉怂了，没等冉梁开口呢，他自觉主动地赔不是：“别啊，宣大夫，我开了几小时车，就是来找您的啊。”
宣烨揉了下头发，拽过椅子重新坐下，忿忿地砸了下键盘。冉梁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也有点拿不住他的态度。
打印机叽叽哇哇地叫着，宣烨把处方单抽出来利落地签字，然后推到桌边：“去拿药吧，两周后来复查调药。”
“别挂我的号了，我这脑瓜子可挨不了第二下了。”
大汉僵在原地，求助地看着冉梁。冉梁捏过处方单，推了推大汉，让他先去拿药。
等他们走到门口了，宣烨冷冷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改改脾气，不然你这病好不了。去办个慢病登记，之后可以开长处方。”
“把我门关上。”
宣烨说话，冉梁是一句嘴不敢插。关了门之后，冉梁抱着胳膊说大汉：“你说你急什么呢？”
“要不是我就在这附近巡逻出警快，你还想把我们宣大夫咋的呢？”
“不敢不敢，是我不对。”大汉懊丧地挠头，“我这突然生病也是急啊，没控制好情绪。”
冉梁瞧着他发紫的嘴唇，责备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样吧，你加我个微信。以后要来开药提前联系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我。”冉梁拿出手机。
“哎呀，太谢谢你了老弟。”大汉猛地拍了下冉梁的后背。
“咳咳……”冉梁无奈地挥手跟他告别。
劝下一边，冉梁回头望了望掩在人群之后的诊室门，心里打起了鼓。宣烨这倔脾气可不好劝，瞧瞧刚才都气成啥样了。
冉梁继续在医院巡逻，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事儿。等他回到警务室，瞧见户籍警正在喝奶茶。
为了方便居民，中心医院警务室现在增加了办理临时身份证、新生儿入户的业务。
时不时的有新手父母高高兴兴地来□□件，户籍警小姐姐的桌上时不时就会有红鸡蛋。
“晓雨，你这个好喝吗？”冉梁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发出了奶茶盲的疑问。
“我给你倒点儿喝喝呀？”晓雨笑着问。
晓雨很是惊奇，之前每次问冉梁要不要来一杯，冉梁都是一脸抗拒地摇头。今天奇了怪了，还主动问起来。
“我待会儿喝，怎么订，教教我。”冉梁拿出手机，虚心求教。
*
出完门诊，宣烨回到办公室。他坐在沙发上伸长了腿，揉着脖子舒了口气。
他瞧了眼自己的手背，蹭在地上的印子还在。因为皮肤白，刮蹭之后发红就更加明显。
想到这事儿他就来气，这一天可真不顺心。
搓了搓手，他抬眼瞧见门口露出半个警帽。
宣烨笑了声，对着那半张脸说道：“冉警官，探头探脑地干啥呢？”
“来请你喝奶茶。”冉梁探出头来，笑眯眯的。
“进来吧。”宣烨招了招手，语气挺平静。
有了这句话，冉梁的腰杆可挺直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进中心医院科室的办公室，他发现每个科室的特点都不一样。
心内科办公室的工位稍微多一点，南北通透比较明亮，桌面上东西摆放简洁。
“俩味道，你先挑。”冉梁把奶茶放在小桌上。
宣烨真不跟他客气，两杯都拿起来看了看，最后选了杯甜度更高的。
瞧着冉梁生疏地研究着杯盖，宣烨拿过吸管给他插上：“头回喝啊？”
“啊，我平常就喝点白开水，既不喝奶也不喝茶，更别说奶茶了。”冉梁笑着解释。
“那你有心了。”宣烨闷闷地说。
看来这马屁拍对地方了，宣烨挺喜欢喝口这小甜水的。冉梁挑了挑眉，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离近了，宣烨才看到冉梁眉毛上方的额角处贴了块创口贴。冉梁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不仔细看创口贴还真和他的脑门融为一体了。
“你怎么又挂彩了？”宣烨皱起眉头，鼻梁上方打了道褶，看得冉梁想把它揉开。
“哎，还是那周大爷。”冉梁叹口气，“叫他孩子来调解的时候，他一激动我去拉，把我给挠了。”
宣烨无奈地看他，又抬起手揭了创口贴看了眼。确实是抓挠的痕迹，问题不大。
“你啊，就多余管他那事。”宣烨说道，“他那个阵仗他就没不想活。真正的绝望都是无声的，他那……你们太惯着他了。”
冉梁拍了拍宣烨的胳膊：“你说得都对，但也确实得解决当下的问题嘛。稳住一次是一次，见招拆招。”
“……”宣烨瞧着他张了张嘴，最后吐了句，“你心态好，你优秀。”
话里的讽刺冉梁当然能听出来，他笑了笑，试图推己及人：“咱俩这工作，有时候挺像的，都得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所以怎么好好说话，是我们的必修课。”
宣烨反应极快，指着自己的鼻子炸毛道：“你说我不好好说话？”
完，一肚子腹稿刚念了个开头就让人拿着了，冉梁瑟瑟发抖。
冉梁面露尴尬地看着宣烨，干笑了两声。原以为宣烨该火冒三丈骂他一顿，可他只是瞪了冉梁一眼，又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
“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了。”宣烨轻笑，“是第五六七八个了。”
见着台阶，冉梁火速踩上去往下走：“我不是来教育你的，就是跟你谈谈心。是吧，宣大夫，心内科多适合谈心。”
“……不好笑。”宣烨抿着嘴唇，却又压不下嘴角的弧度。
“我知道你行事利索，说话也是这个风格，但有时候吧，咱们也可以柔和一点。”冉梁继续说，“我是真不想看到你受伤啊。”
“当然，下午的事不是你的错，那人太莽撞了，我已经批评他了。”冉梁补充道。
不知道是不是甜甜的奶茶纾解了宣烨郁结的情绪，他咬着吸管点了点头。
从冉梁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宣烨瘦削的侧脸，红红的嘴唇含着吸管，腮帮子一吸一收。鼻梁高挺，睫毛长长，特乖。
冉梁心口一麻，又说了句：“你就当是为了我，让我少给你处理点纠纷。”
“我跟你啥关系，咋就要为了你？”宣烨又炸毛了。
这回冉梁也挺直了腰杆跟他呛呛：“咱俩孬好也是七拐八磨的亲戚。”
“谁跟你是亲戚，别跟大夫套近乎。”宣烨哼了一声。
冉梁也哼，脑袋里突然闪过常方圆的话：“不好好说话，没朋友！”
“哎哟喂！”这话实实在在戳着宣大夫的心了，他站起来，揪着冉梁的袖子，“你赶紧走，我就乐意没朋友。”
冉梁边笑边往外走，嘴上不停：“你说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就不进就不进！”宣烨吐了吐舌头。
冉梁一脸笑意地瞧着宣烨，直把人看得也笑了出来。这段孩子气的斗嘴之后，宣烨彻底缓好了，连带着从早上开始的许许悲伤也散开了。
“我回所里了，你下班了？”冉梁回过身，潇洒地朝宣烨挥了挥手。
太阳快落山了，可宣烨看着冉梁，就觉得那阳光还在。
“嗯呢，我回家啦，警察叔叔你快去加班吧~”宣烨愉快地说。
*
隔了两天，冉梁经不住他大舅的连环轰炸，硬着头皮上门了。他大舅跟他妈妈性格完全不一样，他妈妈话少得很，估计打小都让他大舅讲了。
他大舅主要是抒发心中的郁闷，顺道关心了一下冉梁最近的生活。
一听说冉梁现在和宣烨住对门，他大舅拿了一堆东西让他给宣烨带过去。
“有时间你表姐的事，你还是得操心操心。”大舅苦口婆心地说。
冉梁哭笑不得：“大舅，你饶了我吧，我怕表姐把我撕了。”
回去的路上冉梁给宣烨的工作号发消息，等他到家了宣烨都没回。他估摸着宣烨在做手术，也没催。
过了俩小时，宣大夫终于有动静了。他发了一张图片，右下角嵌着一行小小的数字。
宣烨（心内科）：你自己开门放我家吧，谢谢。
冉梁（警务室）：哟，你这么放心我啊？
宣烨（心内科）：没事，有什么问题我报警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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