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公司来了个新人，胡主管说让你来带。】
褚尘川一大早睡得不踏实，被叮咚一声的消息提示音吵醒，捞起手机看一眼时间，看到了底下员工李想给他发来的消息。
消息是半分钟前发来的，褚尘川是半个小时后回复的。
屏幕时间显示为08:31，李想看他没回复，十分钟前又弹了一条过来。
【川哥，这新员工是来应聘跟单的，敏姐不是走了吗，胡主管就给你招了个新人，是让他先回去吗？】
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呈“大”字瘫在床上的人穿着白色老头背心，若隐若现的肌肉隐匿在薄薄的空调被下，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
在手机息屏之前，他才掀开眼皮回了个不清不楚的【嗯】
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脸，褚尘川忍着眉间的不耐坐起来，按住语音发过去一条:【先带他熟悉熟悉工厂，我半个小时后到。】
坐在床边打了几个哈欠，褚尘川稍微清醒了点，懒洋洋地踩上拖鞋去洗漱。
胡主管还真是会招人，早不招晚不招，就趁着他请假的这天招，估计是觉得他好不容易请下来的假请的还是太容易了。
李想几乎是秒回:【好嘞川哥，那我先带他去车间，你来了给我发消息。】
褚尘川盯着手机屏幕，慢悠悠地回复个1，之后便随手将手机丢在马桶盖上，专心致志对着镜子刷牙。
褚尘川是一家影像公司的主管，客服部的，手底下管着几个客服，主要对接婚纱影楼，大家齐心协力为客户服务。
这一行干起来不难，无非就是那些个事，不挑技术，但考验耐心，褚尘川没学历，干到主管这个职位用了七年，从13年干到20年，才从底层客服干到主管，差不多就是把各个岗位都干过来一遍了，才有了晋升的机会。
昨天一早脑袋就疼的不行，一阵一阵，跟有人在脑子里打麻将似的，噼里啪啦的，他要请假，老总不给批，要不是昨天下班在老总跟前摔了一屁股蹲，估计今天还不给他批。
本来打算今天去医院看看的，胡主管又给他找上事做了。
无法，褚尘川只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假期，任劳任怨回去当牛马。
褚尘川一个人住，住的还是家里传下来的老房子，十几年前的老户型了，客厅没有装中央空调，卧室和洗手间的温度都要差七八度，他站这儿刷会牙的功夫就热得皮肤一块块泛红了。
身高腿长的男人站在洗手池前，看向贴的比他矮一点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剃着夏天独有的板寸，清凉舒服，浓眉桃花眼，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张看起来有些薄凉的唇。
黑色的瞳孔扫向别人的时候不带感情，显得有些冷漠。
褚尘川盯着看了会儿，抬手摸了摸下巴，今天的胡茬不显眼，那就不刮了。
简单用冷水冲了个凉，他光着膀子去卧室找衣服。
面试新员工，总要拿出点主管的气度来。
挑来挑去，褚尘川还是认命地换上一件白色的T恤和满大街都能看见的黑色裤子，踩上运动鞋便算是今日装扮了。
今天头不是很疼，索性再观察一天，实在还疼就去医院挂号。
他拿起遥控器关了空调，打开卧室和阳台的窗户通风，窗户一打开的同时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他趴在窗户上欣赏夏日清风吹起的树叶，哗啦哗啦像在演奏。
趴着被太阳烤了一会儿，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他才站起来伸个懒腰，捞起车钥匙出发。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褚尘川顶着大太阳走了一段。
上车打火。
工厂也是老工厂，一二十年了位置都没搬过，坐落于七支沟的工业园里，距离褚尘川住的地方有两三公里，中间隔了四条路，三个红绿灯。
一路顺通无阻，褚尘川把车子稳稳停好，转着车钥匙进了五栋。
这整栋楼都是他们工厂的地儿，一至七楼，两边有货梯，不过不让人坐，褚尘川哒哒哒踩着楼梯上了三楼，一推门就感受到了久违的凉爽，舒服极了。
办公室四周是玻璃板围起来的，地板是灰色调的实木地板，中间装了个实木门，因为开了空调，这会儿门紧闭着。进门左手边四个工位，右边六个，除了带新人去车间熟悉的李想，其他人都在自己工位上，还有两个多余出来的位置空着。
“川哥。”
“早上好，川哥。”
“川哥来了。”
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扭头打招呼。
褚尘川点点头，示意他们该忙忙。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等电脑开机，褚尘川掏出手机给李想打电话。
“我到了，人带过来吧。”
李想应一声就挂了电话，褚尘川趁等人的空档随口问旁边的员工：“新来的是个多大的人？男的女的？”
旁边的客服小姐姐回他：“是个男生，看着不大，也就二十来岁吧。”
那怎么想不开来他们工厂了。
工厂员工年龄普遍偏大，他们客服部还好，车间的师傅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嫂子，来这里都是养老的，挣点辛苦钱，就是没什么盼头，想要闯出一番天地没太大可能。
要是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小伙子，随便找个技术公司上班，怎么着也得有晋升的机会。
来他们这里，想晋升？除非把他顶下去，不过褚尘川短时间内没有退休养老的想法。
“川哥，人带来了。”李想推门进来，带进来一股热气。
褚尘川靠着椅背转半个圈，看向他身后的年轻小伙子。
对方估计是已经听李想安排过了，对着他规规矩矩叫了一声：“褚主管。”
办公室都是老员工，跟他混熟了，整天就是川哥川哥的喊，鲜少有人这么正经地喊他主管，听着还有点不适应。
“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川哥就行，不用这么客套。”褚尘川叮嘱一句，随即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坐，“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拘谨地在他旁边坐下，一头柔顺的短发在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下散发着柔软的灰金色。
五官端正，带着刚出社会的少年气。高高瘦瘦的，有股子清冷感在身上，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清冽的少年音打断褚尘川的审视。
“我叫龚郁单，今年22岁。”
褚尘川啊了一声，顺手打开手机扫码登上微信，斟酌着语气问他：“怎么选择了我们公司呢？”
小伙子答的很简短：“有前途。”
褚尘川低笑一声，应下他这半真半假的理由。
“行。我看你是应聘的跟单客服，刚才李想带你去车间熟悉了，感觉怎么样？这个岗位就是要满车间跑，找片子贴红标。”
“可以的。”
“那就……”褚尘川刚要说话，他后边工位上的小姐姐出声道：“川哥，这有个客人说没有收到工具包，我把打包视频发给他看了，还是说没有，怎么办？是给他补发吗？”
“监控显示有吗？”褚尘川边登查件系统边问。
小姐姐说有。
褚尘川只沉思片刻，熟练地给出解决方案：“给他补发，跟店里说下以后有这种情况要客人提供开箱视频，不然有点问题就找我们，我们可赔不起。说委婉点，就说这次算我们的，以后有这种情况就要客人付钱了。”
处理完这个，他重新看向旁边的小伙子，发现对方一直在看自己，“怎么了？”
对方：“觉得你好厉害。”
这夸奖听着怪别扭的，褚尘川不动声色，从文件篓里找出一份员工制度资料给他看。
“你先熟悉熟悉，看完了跟我说，我教你具体的流程。”
目前看上去是个挺乖巧的孩子，褚尘川对他的考察还在继续。
门外有人敲了两下，头顶着几根头发的胡主管喊他：“尘川，你来下。”
今天七月四号了，胡主管催他交员工考勤表。
褚尘川一拍脑门，这几天忙，把这个给忙忘记了。
他连连应下，说下班前交过去。
回到办公室，大家各忙各的，新来的员工在他工位上了解员工制度，李想拿着几份单子过来，“川哥，有两个报销单，你看下。”
褚尘川大差不差瞟了一眼，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儿，把单子还给他。
售后那边有个搞不定的色差问题，褚尘川拉着椅子坐过去帮忙，跟客人沟通半天说好先出小样看下。
财务又给他发消息让他核实几单顺丰的到付运费。
一上午在忙碌中过得很快，褚尘川发现新来的这小孩有一点，比较孤僻，内向不爱说话。
上午教给他公司在用的办公软件，平时查件啊开单啊之类的步骤都教他了，又把注意事项一一列举出来。
很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褚尘川被老总叫过去谈话，临去之前他对着李想叮嘱，“你带小单去餐厅，他水杯餐具什么的都没带，让阿姨给他拿两个一次性碗打饭。”
李想应下，示意龚郁单跟着去吃饭。
龚郁单站在原地盯着褚尘川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这才抬脚跟着大部队去楼上餐厅。
“尘川呐，怎么样？还头疼吗？”
褚尘川不客气地一屁股在沙发坐下，“疼，你不给我批假就疼。”
“嘿，你这人。”陈总拿他没办法，气的直哼哼。
褚尘川一脸正色，“陈总，我说不用给我招人了，跟单我去跟就行，怎么还给我招过来一个？年纪轻轻的，不会是被你骗来的吧？”
陈总没好气地瞪他，“我这是正经公司，上哪儿给你骗人过来？”
褚尘川耸耸肩不说话。
“新来这个你觉得怎么样？能不能干？”
“目前看还行，肯学。”褚尘川从桌上顺一片口香糖剥开丢嘴里，“就是不爱说话，这点干客服的话不太行，再看看吧。”
“行，你再观察观察，不行就让老胡再给你招。”
褚尘川把口香糖纸丢垃圾桶里站起来，“还有事吗？没事上去吃饭，饿死了。”
“去去去，吃你的吧。”陈总气不顺，看见他就烦，“我可给你透露一点，人家是奔着你来的。”
褚尘川莫名其妙，奔着他来？奔着他来干什么？
*
上午十一点半，褚尘川终于得空坐在了七楼的餐厅里，打好饭随便找了空着的位置坐下，手机叮咚两声，二老发来慰问。
【爸:小川，忙不忙啊，吃饭了吗？】
【妈:小川，什么时候不忙回家一趟啊？】
这指定是有事。
褚尘川单手回了个1。
亲亲一家人群里接着叮咚叮咚弹出二老的消息，褚尘川盯着看了半晌，最后总结出一句话，二老又想给他张罗着相亲。
【没空，别瞎安排，有时间管管褚辞盈，她要跟着黄毛跑了你们都不管。】
褚尘川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褚辞盈，一个和褚尘川性格天差地远的叛逆孩子，褚尘川活了三十年一次爱都没谈过，把家里二老急的嘴角冒泡，褚辞盈正相反，对象一个接着一个的换，从高中就没消停。
在群里装鹌鹑的褚辞盈看到这不干了，怒甩几十个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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