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看见三个蜥蜴人等在那里，从高到底，看着像一家人。
等到穆远和念走近，那一家人并没有先接过猎物，而是拉着孩子对穆远鞠躬行礼。
穆远虽然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虫母气息，但是这让他感到很不安。
念拉住他的胳膊，打断了他想要躬身的动作，冲他摇了摇头
说完他向高大的雄性蜥蜴人点点头，示意他把肉拉过去，这蜥蜴人把肉接过来，也只能放在地上拖着走。
熊皮交给了雌性，并且吩咐了她一些事。
只剩下穆远和这个小孩对视，这个小蜥蜴肤色和祭司的肤色相似，穆远猜测应该是白化异种。
它的一只眼睛是灰色，看着像是瞎了，尾巴极短，所以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它正瞪着大眼睛望着穆远。
随即像是收到什么感召，开心的想要去拉穆远的手，却被念一把制住。
“没关系，他还是个小孩儿。”穆远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小蜥蜴笑着拉过他的手就要带着它走。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人类的？”穆远握住小孩的爪子，细滑冰凉的鳞片蹭在手心。
“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你当做朋友，所以我不会像蜥蜴人那样像你行礼，你也不用担心在我眼里你是什么样子，所以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念跟在他后面轻声说到。
穆远还没有蠢到去相信一个只接触了两天的人，不过念的这番话还是让他焦虑的心稍加平缓。
小孩把穆远领到了神树这里，随后撒开手跑向正在和九号说话的祭司那里。
九号见他们过来就对祭司说了几句，随后朝穆远走过来。
“他们说什么了？”穆远好奇的问。
九号却先看向他身后的念，眼神带着审视，不过视线很快就回到穆远身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概就是帮我们处理了抢来的飞行器，以及目前并没有发现帝国的人或者其他人跟踪我们。”
“这是个好消息，你们能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念表现得很兴奋。
这也意味着自己被人类放弃了，不管是作为克隆人，还是实验体。
“去参加晚餐吧，饿吗？”九号轻拍他的脸颊。
穆远有些恍惚，他看见蜥蜴人陆续围坐在篝火旁，中间架着那只巨大的肉块。
直到念抓住他的手，他才醒神，点点头。
“一会儿祭司会对你们举行仪式。”
“什么意思？”穆远诧异看向念。
他和九号只是短暂的停留，怎么就需要这些隆重的仪式了，他又转头看向九号，带着询问的眼神。
九号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是他们的礼仪，别担心，就是做些手势，吃点东西。”
念才说完，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蜥蜴人不再走动，正襟危坐，只听得见木头爆裂的声音，伴随着烤肉的香气。
穆远看见那名浑身鳞片洁白无瑕的祭司，先把额头顶在神树上，嘴里念叨着什么，所有蜥蜴人也闭上了眼睛。
他心跳加快，抓住身边九号的手。
祭司念完后抬起头，拿起一把精致的骨刀割开树皮，接了半杯树汁，那是一种发着蓝光的黏液。
随后又取下脖子上那一串“珍珠”项链，找到最大的那一颗，用刀刮了两下，掉了些粉末在杯里。
“这是历代祭司死后焚烧，留下的圆骨，这种粉末能强健体格，疏解痛苦，只有族里地位极高的人才能使用。”念略微弯腰向他解释。
那不就是吃别人骨灰吗？穆远面露难色，咽了咽口水。
穆远怀着赴刑场的心情等来了祭司，看着她将液体倒入两枚碗状的叶片。
随后对着他和九号说了句话，九号点点头，拿过侍从递来的骨刀就要往手指割去。
穆远吓了一跳，猛的抓住九号往下割的手，这算什么，歃血为盟吗？
“这是仪式的最后一步，滴入血液，液体变色，就代表你怀有异心。”不等九号解释，念就凑过来低声解释，“等会儿你们要交换喝下去，毕竟他们认为你们两个很亲密。”
此刻，穆远已经无话可说，这是什么诡异的仪式。
穆远放开手，九号刺下指尖，随后把刀递给穆远，“别怕，就一滴血，不会疼。”
血滴进液体，如同一颗流星划入银河，在内里蜿蜒流动扩散开来。
祭司交换两枚叶片，分别递给他们。
味道不似想象中那么难喝，反而是一种草木的苦涩，回味带着一些果甜，穆远觉得自己在哪里喝到过这样的味道。
九号伸手擦干净他的嘴角。
他回头看见念看着自己，眼眶发红，只两秒就对他露出笑容。
“坐下吧，接下来就是填饱肚子了。”
穆远怀疑自己眼花了，也没多想。
他现在浑身舒畅，之前的焦躁仿佛顺着呼吸溜走了。
太阳被遮住一半，温度也降下来，九号给他搭了件毯子，穆远觉得自己被毛绒绒的动物包裹了，很安心。
“我感觉周围的树木在呼吸，它们在闪烁。”穆远盯着火堆，他眼里的时间变慢了，火苗被拉长，如同一根丝带。
“那是火星子，呼吸是风吹的。”
念帮他接过食物。
“是吗？”他又转过头去问九号。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你想听什么？”
“我不知道。”
“它们在做什么？”穆远又看着那些传递食物的蜥蜴人。
“蜥蜴人的家族观念很强，雄性会抚摸伴侣的脖子，以此来传递爱意，表示和她属于同一家庭。”
是之前等候穆远和念的那三人，雄性抚摸着雌性后颈的鳞片，那名孩子围着他们转圈。
“他们是一家人。”
“没错。”
“你为什么不摸我的脖子？”穆远猛的凑近九号，他的眼神涣散，眼底却露出疑惑。
九号只觉得温凉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带着果木柔软的香气。
“我们是一家人吗？”九号捧起他的脸颊。
穆远歪着头蹭他的掌心。
“为什么不是？我在努力。我们是一样的，你应该摸我的脖子！”穆远突然焦急起来，抓住九号的手往自己脖子上带。
“也许你还没有得到他的认可。”念搭上他的背，轻声安慰。
“不！我们是一样的！你不能抛下我！”穆远一听更加着急的去抱住九号。
一伸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了虫类的前足，锋利的钩爪在火光里透着金属光泽。
他不再激动，转而去观察这两只异变的双手。
随之而来的是腹部一阵瘙痒，低头一看，生出了另外两只附足，更加修长，且带着锯齿一般的钩爪。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穆远不觉恐惧，内心反而得到了极大满足，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他欢乐的看向九号，发现他也变成了虫类，用两只金灿灿的眼睛盯着穆远。
接着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母亲，回到我身边来。”
穆远前足搭上了九号的肩膀，头靠过来，亲昵的蹭他。
蜥蜴人好像还在不停的围着火堆转圈，念在一旁死死盯着他。
篝火里传来木头爆裂的“咔嚓”声。
穆远一晃神，又看见了那名蓝发母亲，祂坐在人群之间，脸庞上一对虫眼如同蓝宝石镶嵌，看着火堆，缓缓的梳理自己的头发。
四周一瞬间寂静下来，只听见梳子滑过头皮的声音。穆远依偎在九号怀里呆呆的看着祂。
伴随着火舌跳动，祂突然间变化起来，六只羽翼从背后展开，散发蓝盈盈的光泽。
祂站起身走过火堆，向着他们走来。
穆远紧紧搂住九号，像是护食的野兽。
恐惧如同绵密的细雨，通过他的双目流入全身。
“让我进去！”
他听见了那位母亲冲他呼喊，随后一只冰凉透骨的虫肢勾住他的头发，狠狠的向后扯去，企图让他离开九号的怀抱。
“放开他—让我进去！”
穆远双眼像是要瞪出眼眶，嘴张的很大却发不出任何呼喊。
随后他听见祂的声音变为了抽泣，浓重的忧郁席卷而来，血红的泪从光彩夺目的双眼里倾泻而下。
“他是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伴随着一阵阵呼喊，穆远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头发，却被爪子上的倒刺勒得更紧。
怀里的九号冷漠的退开，站在了祂身边，穆远惊慌失措的分开一只手想去勾住九号。
头皮被扯的更紧，他发现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摆脱这只肢体。
于是他用锋利的足肢向自己的喉咙割去，企图割断脖子摆脱控制。
鲜血流下来，淋湿了衣服。
就在脖子要切断时，祂身后的篝火剧烈燃烧起来，火舌舔舐了祂的长发，一瞬间将祂和九号淹没在火海。
随即而来是凄惨的嘶吼，和干柴爆裂的声响。
“我的孩子！还给我！”
头皮一松，穆远挣扎着推开祂。
“为什么要杀了我的母亲！滚开！你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家人！”九号猛的推开他，抱住被大火焚烧的母亲。
穆远也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木屋的床上，光透进来，整个屋子被照的雪亮。
一丝刺骨的风吹来，穆远冷的一哆嗦，抱住双肩，搓了搓手臂，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缝。
冷风夹杂着雪花扑进房间。
他看见九号正在和蜥蜴人交谈什么，身边放着一大袋包裹，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身对着窗户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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