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十分钟后，时隔两个月，他终于又见到陆笙，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老者，看上去和陆爷爷差不多的年龄，另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神色淡然，看上去要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陆笙穿着黑色的高领针织衫，外面是一件灰色的大衣，手腕上多了一只黑色的电子腕表，神色一贯的淡漠平静，是熟悉的冷冽。
他在看到颜欢后，表情也并没有多少变化，没等颜欢开口，陆爷爷突然说道：“半个小时，你们去卧室谈吧。”
颜欢知道，卧室也有摄像头，对陆爷爷来说都一样，只是起码他们不用面对这么多人，他还有很多话想和陆笙说。
“哥，你在家里怎么样？”
门才关上，颜欢连忙过去想靠近陆笙一点。
这屋里的摄像头足以证明陆爷爷对陆笙那几乎是变态的掌控欲，对颜欢的态度这样，想必对陆笙的态度也不会太好，不过，应该不会像他一样挨打。
“哥，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我要回江城，先让她安心检查身体，这段时间你爷爷连手机都不给我，我没法联系你，你还好吗？”颜欢越说越激动，但父母在外，颜妈妈的身体又不好，说到底，他不过也只有十九岁，紧迫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笙静静地听他说完，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有一点苦恼，又像是在想什么：“我最近在国外，没有时间处理这边的事，爷爷都跟我说了，即然爷爷希望一切到此为止，那就至此为止，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我会帮你安排京市最好的医院和专家做会诊，应该会有办法，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颜欢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伸出去想握他手的手也愣在了那里，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屋角的摄像头。
“卧室里的声音不会被收录进去，你放心。”陆笙也看着颜欢，看到他眼里的血丝，神色有些许变化，但是疑惑居多，想了想，又说道：“当然，如果你还有别的要求，例如说，经济方面的补偿，你可以直接提。”
颜欢本来是懵的，听到他这话，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垂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眼眶一下子红了：“既然不能收录声音，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陆笙像是被他的神色惊了一下，他皱眉思考了一下，才说道：“颜欢，之前是由于我身体的一些原因，治疗师建议我多与人接触，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对象，所以才对你多了一些亲近，但是这件事情好像已经有些过度了，让你产生了误会，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下去。”
颜欢在进来之前想过，可能陆笙会受到陆爷爷的一些威胁或者什么，可能会有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会听到这些。
身体原因？治疗师？
不错的对象？
什么意思？
为什么感觉都能听懂的字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他想到陆爷爷之前说的治疗。
颜欢仔细地打量着陆笙，他除了比之前消瘦一些以外，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而且神色之间也并没有感受他受到了威胁的样子。
“你生病了？是什么病？”许多的疑问在脑海里盘旋，但最先出口的，还是这个问题。
陆笙看上去有点犹豫，还有疑惑，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但是最后还是皱着眉说道：“有点复杂。”
复杂？连名字都说不出口吗？
所以是借口吗？
颜欢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仍然是那样英俊又熟悉的一张脸，因为消瘦了一些，所以轮廓显得更加锋利，多了几分薄情的感觉，他费尽所有的心力，想在这张脸上找到一点曾经熟悉的感觉，但是明明熟悉人，却莫名又像哪里不太一样。
今天可以算得上是陆笙说话很多的一天了，他在颜欢的目光下，像是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继续说道：“很感谢你之前的帮助，你可以向我提出你想要补偿，但是我也希望，走出这间房子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如果你希望继续在京大读书，也可以继续，虽然后面我不在，但是这件事情毕竟会对陆家的声誉有影响，所以，我不希望有其它人知道。”
他的态度很冷静，冷静到甚至不像情侣在分手，而是在谈一桩生意。
所以那些过往，在他眼里只是法码，是可以用钱，用物质来衡量，用谈生意怕方式来谈判的？
颜欢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像是被他扔进了一池冰水里，每根血管都冷的在颤抖：“你要去哪里？”
陆笙似乎不想继续回答他的问题，但是看着颜欢整个人都在颤抖的样子，又开了口：“美国，虽然计划提前了一点，但也不影响。”
说到这里时，门被敲响了。
“陆少爷，你还好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外面问。
陆笙看了一眼颜欢，走到了门边，在开门之前，又转过了身体：“其它事情，你可以直接和爷爷说，爷爷会满足你。”
“等等！”颜欢冲过去抓住了他正要开门的手，虽然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还没完全捋清楚，但是他也明白了陆笙的态度，这让他瞬间慌乱起来，看着他要走，第一时间便是想抓住他，想挽留。
陆笙看着抓着他的颤抖的人，明明不愿意让人接触的，但是却没有反抗地任他抓着。
颜欢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组织好语言，他颤抖的声音问：“我只是你治病需要的一颗药？所以之前那些，只是因为治疗的需要，你才会对我做的？”
陆笙怔仲地站在那里，看着少年因为低下头而露出的头顶的发旋，他忽然想要抬手摸一摸。
“我不知道这两个月里你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像是挂在眼睛里的泪珠那样摇摇欲坠又倔强：“你可以说你没那么喜欢我了，所以要和我分手，但我不是工具，不是你吃完就可以扔进垃圾桶的废药盒！”
陆笙抬起的手愣住了。
颜欢抬起头来，泪流了满脸，委屈地一双眼通红，冲他吼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信！一个字我都不会信的！”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陆爷爷带着管家，还有跟着陆笙来的那两人都站在门口。
陆爷爷满脸的愤怒，这房子隔间效果是不错，但刚才他们站在门边，而且颜欢的声音又很大，外面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陆老爷，我可以和颜先生谈一谈吗？”戴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突然说道。
他却面对陆爷爷的威严，却没有一丝畏惧：“您也希望快点解决这件事，毕竟之前颜先生对陆少爷的病情确实帮助很大，只要事情说清楚，我相信他是可以理解的。”
陆爷爷看上去很生气而且并不信任他，这时，他又说道：“您可以让陆少爷打开卧室监控的声音。”
听到他这么说，陆爷爷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片刻后，冷声说道：“我只给你十分钟。”
他关上卧室的门，朝前走了几步，站在窗前，转过身来看颜欢，正好背着对监控：“您好，我姓姚，是陆少爷的心理治疗师。”
颜欢本来就对陆笙那套说词不信，这会儿又来个心理治疗师，谁知道是真是假，刚才他才哭过，是因为面对陆笙没忍住眼泪，现在面对陌生人不想表露脆弱的情绪，于是撇开了头，没有理他。
“颜先生，这可不礼貌哦。”姚医生的声音听着很冷静：“今天过来我没有带证件，我老师姓程，需要的话，一会儿我可以给你一张他的名片，如果你想要证实，改天可以去看看，感觉你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如果你需要地址，一会儿我可以给你，我们按时长收费，但是可以给你打八折。”
颜欢刚才还委屈愤怒的脸此时有点扭曲，看上去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看着这些一脸精英份子，个个冷静到像雕塑的人，颜欢本来是想嘲讽两句的，但姚医生却说道：“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当然，不方便回答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颜欢只觉得这些人都是神经病，他不想说话。
姚医生抬起手腕，手腕上一只银色的腕表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他看了眼时间，声音没有什么变化：“还有五分钟，如果你没有什么想问的，那我就先说了，陆少爷的病情一直是由我在负责，每周我们都会见一次面，根据他的情况调整治疗方案，建议他可以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也是我提的，只是陆老爷没有预料到他会和一个男性建立起亲密关系，你也看到了他的态度，事情发展到现在，再继续下去，对你和他，都是有害无益，所以我们决定暂时中止治疗，对于给你带来的伤害我也很抱歉。”
就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就可以抹杀所有的一切？
颜欢刚想张口说话，突然又被他一个眼神打断。
“还有三分钟。”姚医生看了一下手表：“陆老爷也希望您早日恢复。”
颜欢抬眼看了一下屋里的摄像头，突然冷笑了一声：“你们说得好轻巧，把感情当成治疗工具，说暂停就暂停，后面说继续难道能再继续吗？”
姚医生神色不变，推了推眼镜：“以后的事，颜先生现在不必操心。”
颜欢瞪着他，几秒钟后讽刺的一笑。
是啊，如果真的需要，以陆笙的条件，完全可以再找一颗“药”。
但他不一样，想到等着自己的父母，想到妈妈的化验单，颜欢咬着牙低下了头，心里许多的疑问和不甘，最后只能沙哑着声音问：“他生的什么病？”
姚医生本来不想回答，这涉及到了陆笙的**，陆老爷也忌讳于向外透露，但是看着他的样子，还是回答道：“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情感障碍。”
情感障碍。
他是有够无情的。
“我……真的有效吗？”
“有。”
“但是现在没用了是吧。”
“颜先生……”
“这句不用回答。”颜欢抬起头，看向那边的摄像头，满眼的血丝，却仍然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来：“祝你早日康复，再见，陆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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