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左萤微微颔首，话语的语气意味不明。
江繁低头，他总是忍不住在左萤面前低头，恰是一种习惯，“你可以不用回应我。”
左萤望着远处的树，黑暗中忽暗忽明的树叶被风吹起来，层层叠叠的荡漾着月光，一半发光，一半隐在黑暗中，不可名状。
江繁不知道过了多久，以为左萤在婉拒自己，但是又听见他淡淡的声音说：“我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知为何，江繁的心脏急速的跳动着，双手拢在袖子里，脸色却木然，他无法挣脱这种感情，只能驯服的听从左萤的话。
散步结束，两人又回到车里，江繁把左萤送到了门口。
江繁疲惫不堪的回到自己房间，他洗了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他打开窗户，看见前方平静黑暗的湖面···
看了一晚上湖，第二天的江繁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他俊美的脸庞上染了不合时宜的忧郁和烦恼，也更显憔悴，他苍白的脸色，清凉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眉毛歪斜，漂浮不定的模样。
盛和也不搭理他，自己玩着手机。
江繁却一直看着他，他等着盛和自己主动找自己说话，对他故意的忽略十分不爽，这个时候盛和要来安慰自己一句，自己那一腔难抒胸臆全部都能说出口。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子吗？”江繁终于开口，“我感觉我和一个傻子一样。左萤肯定在背地里讥笑我，还装模作样的说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我对他百依百顺，他就像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他是不是知道我之前说他的话，所以这样对我呢？你说是不是？”
盛和终于抬起头，思索了半天，问：“什么？没听清？”
他故意使坏的样子让江繁更是心烦意乱，“你别这样！”
盛和很诚恳，“没有，我真的没听见。”
“行吧。”
盛和的优点在于看透人的心思，然后用诱惑的语言去迷惑别人，“上次你记得我们一起聚会吗？小于不是也在吗？她私下和我说一个事，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哎。”
“什么？”江繁的神经敏感起来，小于就是上次和黄莹一起聚餐的时候在场且发布视频的朋友。
“她不是自拍发视频了吗？”盛和讲起来很慢，像是故意吊江繁胃口，“她当时说不知道背景里有我们讲话的声音，后来你让她删除，她去听了一遍，听到了有人说话。”
江繁冷汗直冒。
“她删除的时候，正好有个点赞，就是左萤。”说着，盛和笑起来，“左萤肯定是听到了我们讲他，故意点赞，本来小于没在意，但是你现在和左萤走得这么近，小于才告诉我，要我提点你一下，不要被有些人蒙蔽了双眼，本身咱们和他就不一样，你非要一棵树上去吊着，我也管不到你，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告诉你，你不要埋怨小于，她根本就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狗屁事情。”
江繁越听，脸色越白，他已经分不清左萤之前对自己的冷淡是因为盛和还是因为自己。
左萤暧昧不清冷淡的态度让他如在雾中行走，如今雾散，以前一切模糊不清的事都有了清楚的轮廓。
左萤是看过那个视频的，尽管他以为左萤没有看过。
这种事只会让左萤更加厌恶痛恨自己，甚至自己在学校蹩脚的**都会被他看作嘲弄他的信号，所以他才会拒绝自己，才会不理会自己。
毫无道理的远离和冷漠，虽然他不明白左萤的态度，不论他做什么，左萤永远都会记得他说过的话。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懊悔，江繁无法思考，也无法说话，左萤一直知道自己诋毁他的事，却和自己平淡的交往，并且在自己把爱意全部说出来的时候拒绝自己，用那种嘲讽的理由。
一直以为左萤只是不肯接受他的感情，或者说因为其他，但是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所有，知道自己诋毁，也知道自己的**，却依旧在玩弄自己的感情。
这些想法无孔不入的刺伤了江繁。
盛和几乎有些怜悯的看着江繁苍白的脸庞，“你要明白，你和他永远不可能，你看不出来吗？他就把你当垫脚石，你还要任他宰割多久？”
盛和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用这样冷酷的话语，给江繁十分沉重的打击，尽管在他们的友谊之中，盛和并没有处于掌控的位置，从来没有现在的样子。
忽然，盛和对这样消沉忧郁的江繁泛起了怜爱之心。
一直强势且不容分说的江繁这样受伤的模样，像是凶狠的动物露出了那柔弱诱惑人的一面。
他对永远处于上位的江繁起了一种同情和关爱，他想揽住江繁的肩膀，把他扶到床上，如果他要哭，自己也会陪着他，这种怪异的感觉让盛和无法自拔。
可是，江繁抬起头，他那阴郁的面容上没有一滴眼泪，只有冷峻的目光。
盛和刚刚的想法立即消散，一丝一毫也不剩。
“我知道了，我先走了。”江繁收起了所有受伤的表情，话语坚硬，一如既往。
他推门离开，头也不回。
从第二天起，江繁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左萤，甚至在公司也会躲着左萤。
左萤的助理甚至来找陈辉，拜托他说，左萤有事想和江繁上楼，请他务必传个话，一起见个面。
既然能找到陈辉，说明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江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会面，并把事情全权交给了陈辉处理，并且不需要汇报给自己。
陈辉知道江繁的决绝，和左萤助理聊过几次，但是坚决拒绝了会面的请求。
几次以后，陈辉在晦暗的地下车库看见了左萤。
这时候的左萤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青涩，他穿着宽大的撞色潮牌衬衫和牛仔裤，带着白色的渔夫帽，已经焕然一新的眼神和脸色，让陈辉不禁刮目相看。
即使这样，陈辉也谨记着江繁的话，“不好意思，江总有点忙，估计抽不出时间来见面，要不您给他打电话，私下抽空吃个饭？”
左萤并没回话，他站在黑暗中，低着头，露出白皙的下巴。
沉默的太久，陈辉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问：“左先生？要不要先回去？”
左萤摇摇头，他抬起脸，露出闪现着得意光芒的双眼，“那替我向他问个好。”
陈辉愣住，点点头。
后来，江繁听陈辉说起这件事，已经一周以后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繁心烦意乱起来，因为左萤不会这样主动找自己，他总是用一种极端无情的手段折磨自己，有时候像是狡猾的狐狸，时而热情，时而冷漠。
但是江繁没法否认，这样的左萤，令他着迷。
江繁开始想，左萤找自己到底什么事，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可能低头去找陈辉问，他不可能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模样。
可是左萤不一样，到底怎么不一样，江繁也不知道，但是在左萤面前，江繁的强势和不可一世完完全全消散干净。
不论什么时候，江繁在左萤面前，总是无能为力。
大概两周以后，江繁回家陪他爸吃饭，他爸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渡过，少不得隔三岔五回来照看。
“时间过得真快，你明年都快30了吧？”
“明年也才29。”江繁坚决的回应。
江宇汉兴致勃勃的规划，“你的公司规模初步也不错了，实体经济下行，有没有想去投资一下人工智能，我和你叔叔去看了一下这方面，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也要成家的年纪了。”
江繁有些倦怠，对年纪成长的倦怠，以前都是迫不及待的长大，去掌控一切，等到掌控了人生和事业，现在这种想法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只能态度冷淡的去听着江宇汉的话，不做任何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江宇汉满面红光，他对未来有着宏大的计划，好像立马就能实现，“江繁，我听你叔叔说最近你和盛和也不走动了，你也成熟了，盛和玩得开，你和他不一样，你要定下来了。”
“嗯。”
江宇汉忽然说，“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江繁很少听他爸用这种商量的语气说话，不由得好奇，“什么事？”
“又有人来给你说媒，以前我觉得年纪还小，注重事业为好，但是我最近感觉好像家里空荡荡的，你妈去得早，我总是一个人，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我不是催你去结婚，只是到了这个年纪，我免不了想要抱抱孙子，可能是最近去医院太勤了，我也意识到身体真的不如以前，所以给你说媒的人，我也没有再一律拒绝了···你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埋头吃饭的江繁表情也终于松动了，片刻的沉默以后，他始终无法坚决的拒绝。
他明白江宇汉的身体真的大不如以前了，强势的性格也渐渐改变了，年龄的增长让他恐慌和害怕，甚至寂寞。
这样实在的去说一件事，放在以前几乎不可能，但是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江繁不知道如何去拒绝。
“其实事情也可以谈谈了，如果，我说如果，你坚决不同意，倒也不用这么···”
江宇汉的语气里包含了十二分的悲伤和无奈，他本可以强势的命令，但却用着示弱的语气去商量，江繁一时间心酸起来，他不可一世强势的父亲变成这样。
他不忍再听，打断道：“我没有不同意，你安排就好，我也觉得是时候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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