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仙祖命轨?这简直是亘古未有之事,亦是仙界大忌!仙祖之命,与天地同寿,与大道同轨,岂容窥伺?
被层层仙禁封锁的隐秘水阁里传来几句怒吼。
阁外瑶池莲叶田田,仙雾氤氲,阁内气氛却凝重如铁。
紫虚仙尊、沧浪星君、妙言真人赫然在列,还有同样气息渊深的两位——一位是巡天殿的翊圣真君,另一位是青乙仙翁,资历极老,常年隐修,今日也在此。
紫虚仙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仙祖他怎敢……怎敢要求推演自身命轨?!司命殿乃天地规则显化之处,窥伺仙祖命数,这是莫大的忌讳!玄微呢?他就应了?!”
沧浪星君眉头紧锁,惯常的疏懒消失无踪。
他道:“玄微岂敢不应?我更好奇的是……为何要如此?为何是因那凡童所见的一角‘幻象’,便让他不惜触犯天忌,也要自查命轨?”
“除非……”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仙祖是感受到了某种足以威胁到他自身的东西。”
妙言真人的面前悬浮着一卷若隐若现的古老玉简虚影,她声音依旧清淡,却字字千钧:“嗯。并非只因那孩童,那孩童所见,或许只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仙祖自己早已封锁、却从未真正遗忘的门。”
她轻抚着茶盏边缘,眸光幽深。
“诸位……可还记得,七千多年前,仙界的那场‘仙陨之劫’?”
那是仙界一段被强行抹去、讳莫如深的记忆。
翊圣真君沉声道:“你是说那次……仙祖心神失控,仙力逆乱,波及甚广,殒落其手的……共计七十三位仙官仙将。”
青乙仙翁缓缓睁开一直微闭的双目,也道:“老朽还听说,就是此事过后,仙祖的性情愈发冰冷孤绝。”他看向妙言真人,“妙言仙子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妙言真人抬起眼:“我执掌仙箓典籍万年,遍览古籍秘辛。近来反复思量‘仙陨之劫’,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那些殒落仙家的命格气息,在劫难前后的记载中,虽说不明显,却还是让我发现了些许差异。”
“而当时,有一人,始终伴于仙祖之侧,甚至有可能接触过那些仙家的本体……正是那位,无人敢再提其名的——元龙王,烬渊。”
此话一出,忽地一片死寂。
沧浪星君眼中发出骇然精光:“你的意思是……烬渊可能未彻底湮灭?而那凡童通过卦象看到的……”
“看到的,或许是有关烬渊……”妙言真人犹豫道,“仙祖他自查命轨,根本目的却并非自查命轨。”
而是为了见己知人。
沧浪星君皱着眉道:“……烬渊?仙祖那条早已形神俱灭的灵宠?”
“灵宠?”
妙言真人轻轻摇头,嘴角一丝无奈的笑,她道:“诸位当真认为,那元龙王仅仅是一条灵宠?”
“龙这种异兽不属五界,本就是天地极为混沌的存在,更何况元龙王烬渊被仙祖点化过,他已经可以说是归于仙界了。”
开元仙祖登上仙祖之位的那一年,仙祖偶然抓了一条元龙,赐予“烬渊”之字。
“古籍有隐晦记载,二者实有半师之谊,只是仙祖从未承认。并且元龙王对仙祖太过忠心耿耿,不像我们是无奈的害怕,烬渊是纯粹的……啊,敬慕……咳……”
妙言真人突然莫名其妙咳了一声,然后道:“诸位也都明白吧……咳……”
又是一片死寂。
紫虚仙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妙言真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妙言真人瞥了他一眼又回到正题。
“我猜想,”妙言真人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重重敲在每个仙人心上,“当年仙祖心神失控,仙力浩荡,本可能造成动摇仙界本源的破坏。但最终只殒落了七十三位仙家便得以平息,怎么可能这么轻?”
“恰巧那日还传来了龙族突现万千亡灵的怪事,诸位难道没有想过,是否有可能……在那场灾劫中,有人,以某种逆天禁法,暗中替换了必死的命格?用另一些命……替仙祖承受了部分必死的反噬,从而稳住了仙界根基,也保住了仙祖自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而能做此事,且甘愿为此事承担后果、并被仙祖亲手诛杀以掩盖真相的……除了元龙王烬渊,还有谁?”
“若是如此,那些被替换的‘命’……”沧浪星君接口道,“很可能是……龙族?以龙命顶仙命,偷天换日?”
“……”
如果真是这样,那当年开元仙祖斩杀烬渊,就并非仅仅是惩治失控的灵宠,而是……不得不亲手了结这场逆天换命之举的根源,并掩盖这个足以颠覆仙界认知的秘密!
青乙仙翁手中的蟠龙杖重重一顿:“如此说来……开元仙祖此刻强行推演自身命轨……莫非是因为,元龙王有了复苏的迹象?甚至……可能与那凡童有关?”
“而那凡童,”翊圣真君声音凝重,“恰好是在仙祖梦魇平息时被带回……”
紫虚仙尊再也无法维持镇定,额角渗出冷汗:“若真如此……仙界恐将再起波澜,仙祖他……”
众仙沉默,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与震撼。
“你们在这胡扯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近乎莽撞的直率,利刃般劈开了水阁内凝重的气氛。
仙禁层层的水阁竟被直接闯入,可见来者绝非寻常之辈。
众仙霍然转头望去。
只见是一位身着赤金衣袍、身形矫健挺拔的青年仙君。他面容英朗,眉宇间带着一股锐气。
此人是烈邑仙君,性情是出了名的刚烈直接。
烈邑仙君大步走入,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仙,最后落在妙言真人面前的玉简虚影上,嘴角扯出一抹带着讥诮的弧度。
“我说诸位尊长,”他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躲在这里凭几卷不知真伪的古籍和那些老糊涂的零星呓语,就能把七千多年前没几人知道的事编排出这么一出大戏?‘以龙顶仙’?烬渊未死?仙祖自查命轨跟他有关?”
他连连发问。
所有人面色一沉。紫虚仙尊厉声道:“简直是无理取闹!怎么随便闯入……”
还没等他说完,烈邑仙君浑不在意地走到中央,环抱双臂:“紫虚尊上,不是我烈邑无礼。而是你们在此妄议仙祖,揣测上古秘辛,甚至牵扯到已逝的元龙王和那些殉难的仙僚……依据呢?就凭妙言尊长那点‘命格气息差异’的猜测?当年劫难之后,天道混乱,仙界震荡,我等幸存之人哪个不是神魂受损、记忆模糊?连仙祖自身都闭关千年。那些记载,本就是断简残篇,经过无数人手,能保有几成真实?”
“诸位仙长,你们素来明辨,难道不觉得仅凭推测就定下如此骇人听闻的结论,太过武断了吗?”
烈邑仙君的话虽冲,却很有道理。当年的记忆确实成谜,许多细节都已湮灭在混乱中。
妙言真人平静地收起玉简虚影,抬眼看向烈邑仙君:“烈邑仙君所言不无道理。但正因记忆模糊、记载残缺,才更需探究真相。仙祖推演自身命轨之举,乃司命殿玄微亲承,绝非虚言。而此举之凶险与反常,仙君应当比谁都清楚。”
青乙仙翁也缓缓开口:“小子,你年少气盛,不信旧事,可以理解。但有些痕迹,并不会因时光流逝而彻底消失。老朽虽记忆不全,但残存的感觉不会错……当年之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烈邑仙君嗤笑一声:“说什么呢?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感觉?痕迹?诸位尊长,仙界如今需要的是稳定,是秩序。仙祖带回一个凡童,已引得流言四起。若再传出关于‘仙陨之劫’的白痴猜测,你让仙界众生如何自处?让那些殉难仙僚的后裔如何自处?”
“依我看,那凡童所见只是修为不足导致的心魔幻象,仙祖自查命轨是很重要的大事吗?你们扯什么狗屁禁忌呢?与其在这里猜测仙祖意图和虚无缥缈的威胁,不如管好自己的嘴,别因好奇丢了命啊。”
水阁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唯有沧浪星君捕捉到烈邑仙君话语中的笃定有些异样。
他眼神锐利地盯住烈邑:“烈邑,你今日火气怎么这么旺?莫非……你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沧浪星君这句话问得极其突然,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齐刷刷聚焦在烈阳仙君那张英朗却此刻略显僵硬的面孔上。
烈阳仙君环抱的双臂不自觉地放下了一些。
“沧浪星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什么内情?莫非星君觉得,我烈邑有资格、有途径能比在座诸位更早窥探仙祖心意,或是上古秘辛?”
他又笑了笑:“不过仙祖在‘仙陨之劫’后性情大变是真的,我也确实知道这其中缘由……”
紫虚仙尊皱眉嘲讽:“方才是谁说不知道内情?”
“哈哈,对啊。”烈邑仙君的神情突然充满怜悯,他淡淡道,“因为这缘由不算内情啊,仙祖成为这般模样……全都……”
跟你们有关。
水阁之外的瑶池上空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源自九天之外的雷鸣!
阁内众仙脸色齐变,纷纷骇然望向阁外天空。
是无妄宫方向!
烈邑仙君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打断,他望向无妄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天雷……仙祖又做了什么?”
沧浪星君在众仙的注意力都被天雷吸引的时候,继续问烈邑仙君:“烈邑,你方才想说什么?仙祖成为这般模样,全都……什么?”
“诸位尊长都是聪明绝顶之辈,何必非要我把话说尽?”烈邑仙君冷哼一声,转身走出这处地方。
无妄宫主殿。
殿顶悬着的千年琉璃灯忽明忽暗,映得开元仙祖白玉般的面容阴晴不定。
他眉心微蹙,闭目凝神,周身仙力却如狂龙翻腾,搅得殿内寒气四溢。
“仙祖……”司命星君玄微的虚影波动不止,声音发颤,“命轨深处似有禁忌之力阻隔,再强行推演,恐遭反噬!”
开元眼未睁,只冷冷吐出二字:“继续。”
玄微不敢违逆,咬牙催动仙诀。
突然,开元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凤眸中闪过一丝猩红。
“呃……”他抬手捂住心口,指节煞白。一缕鲜红的血线从他唇角淌下,映着冰肌玉颜,触目惊心。
“仙祖!”玄微惊骇欲绝。
开元却低低笑了一声,染血的唇勾起妖异弧度:“好个烬渊……不就没死透么,还敢阻本尊窥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