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撞碎教学楼的喧闹，传到了奶茶店里，江谙掌心里的手机恰是一震。机身裹着虎口的热意，指尖划过屏幕的瞬间，薄汗沾在玻璃上，晕开时韵枝发来的四个字——“她删帖了”。
像颗小石子投进温吞的水，心里漾开的涟漪刚漫开就沉了底。江谙侧过身，胳膊肘轻轻撞向桑清的小臂，把聊天记录递过去。桑清的笔尖还悬在笔记本的格子线上，扫过屏幕时嗤笑出声，笔帽“咔嗒”扣上，随手扔进笔袋：“算她识相，没等咱们堵到教学楼门口，才肯低头。”
江谙没接话，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朋友圈。输入框里敲下“一切顺利”，没有配图，没有多余注脚，按下发送时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不过半分钟，评论区跳出来条新消息，头像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模样——混沌光影里，墨色发梢像被风揉碎的丝绒，散在灰白地面上，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盛着深夜的寒星与未说出口的沉郁，隔着朦胧发丝，漠然望着不知名的角落。黑色衣料晕着水墨般的灰，腕间条纹饰带衬得肌肤愈发苍白，像从旧墨画里走出来的孤影，每道笔触都裹着无人问津的沉郁。
是许淮。他的消息很简单：“这么快啊。”
她对着屏幕弯了弯唇角，指尖敲出两个字回复：“没错。”
手机刚揣进校服兜，桑清就勾住她的肩膀晃了晃，书包上的挂饰叮当作响，撞碎空气里残余的沉闷：“冤屈洗清了，得庆祝下吧？校门口新开的冰粉店，我请你，加双份芋圆。”江谙笑着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奶茶店。夕阳把街道的影子拉得老长，先前压在心头的那片灰霾，终于跟着沉下去的暮色，散了大半。
“哎对了，”桑清突然想起什么，侧头问，“冤屈洗净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李之为闹翻啊？总不能还挂着对象的名头吧？”
江谙脚步没停，指尖漫不经心地蹭过衣服口袋，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娇：“先不管闹翻的事，提个分手就行。反正他不敢跟我闹——他那点破事还攥在我手里呢。”
“哈哈，是是，”桑清被她这副笃定的样子逗笑，“江大小姐这么牛逼克拉斯的人，谁敢跟你硬刚啊！”
“嘁。”江谙轻嗤一声，却没反驳。走到教学楼门口，她干脆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手机，指尖飞快点开和李之为的聊天页面。输入框里只敲了“分了吧”三个字，连多余的标点都没有，按下发送后，手指一顿，直接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揣回兜，抬头看向等在一旁的桑清，挑眉笑了笑：“走，吃冰粉去。”
“等等，”刚走两步，江谙突然停住，“我想去买包烟抽。”
“可以，我同意了。”桑清点头。
两人转身走进校门口的小卖部，货架最下层摆着几盒烟，江谙随手拿了包荷花，又抓了个打火机。付完钱刚要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两个人——是许淮和徐峥，两人手里还拎着刚买的矿泉水。
徐峥先看见她们，眼神扫过江谙手里的烟盒，语气里带着点戏谑：“呦，江谙还抽烟啊？”
“咋的，没见过女生抽烟？”江谙抬眼，语气里没什么波澜，指尖却利落地撕开烟盒包装，抽出一根咬在唇间。打火机“咔嗒”一声响，橘色火苗窜起来，映得她眼底的情绪忽明忽暗，添了几分模糊的艳。
火苗晃了两下，被傍晚的风卷得缩成一点亮。江谙含着烟，没急着吸，任由那点橘色在暮色里明灭，眼尾垂着，本就明艳的眉眼间，又多了层漫不经心的懒。
许淮没像徐峥那样搭话，只挑了挑眉，眼底裹着点说不清的戏谑，目光落在她咬着烟的唇上，又很快移开，望向远处沉下去的夕阳，声音比晚风还轻：“那事还往下查吗？”
江谙这才抬眼瞥他，舌尖轻轻顶了顶烟蒂，烟身微微晃动：“不查了，他乐意怎样就怎样。”她吸了口烟，没往人跟前吐，偏过头对着墙缝缓缓吐出来，烟圈散在暮色里，淡得像要融进灰蒙蒙的天。“对了，这片的老大是谁？”
徐峥在旁边“嚯”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玩味：“刚来就打听老大？够有实力啊。”
“吹牛逼呢，你不也打听了吗？”江谙回嘴，语气里带着点不服输的劲。
桑清拉了拉江谙的袖子：“别在这儿耗着了，冰粉店一会儿该排队了。”
江谙点头，把只抽了两口的烟在墙根摁灭，烟蒂蹭出点火星，又很快熄灭。她弯腰把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利落得像做过无数次。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扫过许淮，见他还站在原地，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拧开，目光好像还落在她方才摁烟的墙根处，心里莫名顿了一下。
“走了。”她没再多想，勾住桑清的肩膀，脚步轻快地往冰粉店走。暮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许淮的目光，像落在衣摆上的风，轻得没痕迹，却让她思虑万千。
桑清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许淮刚才看你的眼神，有点怪，好像带着点探究和好奇。”
江谙咬着下唇笑，指尖蹭了蹭方才握烟的指腹，还留着点烟纸的糙感：“管他呢？我过我自己的。”话是这么说，可她抬头时，却忍不住往身后望了一眼——许淮和徐峥已经往前走了，他的背影在暮色里很清瘦，手里的矿泉水瓶反射着一点夕阳的光，晃得人眼晕。
烟味还残在唇齿间，混着晚风里飘来的栀子花香，竟没那么呛人了。江谙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心里却像被那点烟蒂烫了下，留了个浅浅的印，跟着暮色一起，沉进了傍晚的风里。
冰粉店的冷气裹着红糖香漫过来时，江谙刚把勺子戳进碗里的芋圆。粉白的冰粉浸在琥珀色的糖浆里，混着红豆与山楂碎，咬下去凉丝丝的甜意漫进喉咙，她才彻底松了肩，跟桑清掰着手指算周末的行程。
“听说 downtown 新开了家密室，主题是‘民国公馆’，评分特高，周末去玩？”江谙舀起一勺冰粉，眼底亮着点期待的光，“正好把这阵子的破事都忘了，吓一吓总比憋着强。”
桑清立刻点头，勺子在碗里搅得叮当响：“行啊！我早就想玩了，还怕你没心情——不过得提前约，听说周末人多，晚了就没位置了。”
“放心，”江谙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着找预约链接，“我现在就约，咱俩选个中间时段，玩完还能去吃隔壁的烧烤。”说话间，她指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笑了笑，“对了，要不要问问许淮和徐峥？城南F4可得一起玩啊。”
桑清刚应下，就见江谙已经点开了和城南F4的群聊里，语气轻快地敲下一行字，连带着密室的链接一起发了过去。
而此刻，徐峥正拧开矿泉水瓶，咕咚喝了两口，撞了撞许淮的胳膊：“刚江谙问‘这片老大’，你说她想干嘛？难不成还想掺合这边的事？”
许淮没立刻说话，指尖捏着冰凉的矿泉水瓶，目光落在冰粉店的玻璃窗上——江谙正对着手机笑，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软了些，没了方才握烟时的冷劲。他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她不像会惹事的人，大概就是随口问一句。”
“也不一定，”徐峥凑过来，语气里满是回忆的鲜活，“我跟你说，我和她咋认识的？那叫一个不打不相识！当初在篮球场，她为了护桑清，那他妈摇人就干，那股冲劲，可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他顿了顿，又挑眉道，“再说了，那哪是随口问？刚她怼我的时候，那股劲儿多冲——还有啊，她跟李之为分手那么干脆，还攥着人家的把柄，看着厉害，本身也真挺厉害的。”
许淮的指尖轻轻蹭过瓶身的水珠，没接话，对着徐峥淡声说：“走吧，该回家了。”
徐峥还想说什么，见许淮已经转身，只好跟上。晚风卷着栀子花香吹过，许淮的脚步顿了顿，脑海里忽然闪过江谙摁灭烟蒂时的利落，还有她唇间残留的烟味——那味道混着方才瞥见的、她眼底的笑意，竟像冰粉的甜裹着烟丝的凉，在心里轻轻撞了一下，留下细碎的痒。
江谙推开家门时，她随手打开灯，踢掉鞋子就往卧室走，书包往椅背上一挂，整个人陷进软乎乎的床垫里，长舒出一口气。
指尖摸过床头的手机，解锁后先扫了眼“城南F4”的群——徐峥还在刷搞笑段子，桑清敲定了周末密室的时间，只有许淮的头像依旧是灰的。江谙没再管群消息，点开藏在文件夹里的小说APP，白天的糟心事随着章节翻页慢慢淡去。台灯的光落在屏幕上，她看得入了神，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头时，屏幕顶端的时间已经跳到了凌晨一点。
而此刻，许淮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坐在书桌前，手机突然震了下。是酒吧认识的朋友发来的消息，字里行间都透着热闹的燥意：“来酒吧啊淮哥！刚还跟人聊起你，你那对象都处挺长时间了吧？今晚搞活动，超多美女，来凑个热闹呗！”
许淮盯着“对象”两个字顿了两秒，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没解释什么，只回了两个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等着。”
他把手机扔在桌角，目光扫过窗外的夜色——远处酒吧的霓虹隐约透进光来，混着晚风里飘来的隐约音乐声。而几公里外的江谙，刚把手机扔到枕边，翻了个身看向窗外，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傍晚许淮站在暮色里的样子，心里莫名晃了下，又很快被深夜的困意裹住，渐渐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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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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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暮色烟与深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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