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淡淡的夕阳余晖穿过高高的雕花木窗,屋里精致的摆设都只剩下模糊的光影。
王缦隐在廊下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了身旁的红柱。
她瞧着长衡鸢侧躺在榻上,就着一盏琉璃灯读书,品茶。暖黄的光晕柔柔地笼着她,也让王缦看清了她身下那张触手生温的紫檀木矮榻。
连带着那满屋子的黄花梨木家具,妆台、书架、茶几……都在灯下泛着一种沉静温润的光。
空气里氤氲的,都是上好木料与书卷混合的、令人心安的暖香。
她想起自己在王府里那间房中那几件漆色剥落的杂木家具,入夜后总是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潮气,需得烧上好几个炭盆,才能勉强驱散寒意。
快与宫中疯了的妃子住的冷宫一般了。
一股妒火猛地窜上喉头,又硬又涩。
这府里府外最好的东西,这般的温暖安逸,凭什么就轻飘飘地全给了她?
夜风拂过,王缦打了个寒噤。
这屋里的暖光,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她眼睛和心脏,一同尖锐地疼了起来。
而长衡鸢如今被禁足的处境让她由为快意,不由幸灾乐祸:“长衡鸢,你也有今日!”
“是啊……”
不同于王缦的情绪激烈,长衡鸢倒是极其平稳,即便王缦言语中对长衡鸢轻视与大不敬,她也不作理会。
王缦不喜她,已有多年,这些年没少给她使绊子,长衡鸢只是一直以来懒得追究罢了。
但王缦却把长衡鸢的宽容当作示弱,对她的厌恶轻视愈演愈烈,变本加厉。
长衡鸢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想瞧瞧王缦到底还能唱出什么戏。
果然,这蠢得挂相的女人没让长衡鸢失望。
她一句比一句尖锐:“但是这还不是你最惨的时候,等着吧!”
“你与那定远将军的事我已知晓!”
“敢做如此苟且之事,待我禀了王爷,你就等着为奴为妓!畜生不如!”
哦?她也知道?
长衡鸢不在乎她怎么与盛凌渊说,只是心里暗自琢磨,怎么她和沈缜那点往事还人尽皆知了。
许是乘轿辇来颐和山庄的那日被在后面的王缦瞧到了。可她在彩云的劝告下也并无逾距之处。长衡鸢一时竟还真未想到会被王缦察觉出来。
也是难得聪明一次。
只是可惜,装糊涂的人才能在这吃人不眨眼的京城活下去,锋芒毕露不行,真糊涂也不行。
“是吗?你都知道了?”
长衡鸢放下手中的话本和茶盏,站起身,一步一步欺压上前。动作压迫感十足,王缦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长衡鸢停在她面前,淡淡一笑,“那你独身来本妃这”长衡鸢顿了顿,“是指望本妃给你个公道,自行向王爷请罪并拱手将这妃位让与你?还是……来寻个痛快?”
长衡鸢笑意很淡,但在那点稍纵即逝的笑意中却带着重重杀机,刹那间就让人心里一寒。
而王缦没有任何察觉,自动忽略了长衡鸢的后半句,嘴角挑起了一点妩媚的笑意。
“呵,我乃当朝丞相之女,需要你让位给我,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只会搔首弄姿的贱民!”
王缦越想越觉得自己受宠之日指日可待。她过够了这种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处处被人压一头的日子。
明明她哪都比这个魅君惑上的贱人强!
她就是要让长衡鸢死无葬身之地,要让王爷注意到她,要让所有人都记得,在这个王府里她才是最不能得罪的人。
长衡鸢一句话就让王缦如此情绪激动。
而这正是长衡鸢想要的,她越激动,越容易下套。
长衡鸢见火烧得差不多,淡笑道:“嗯,你说都不错……那本妃就给你个痛快吧!”
长衡鸢言尽,王缦才察觉到不对。
但长衡鸢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拿起茶几上彩云用来削果皮的刀子,猛得朝王缦的方向刺去。
“铮——”
刀,深深插进了王缦身边的那根红柱子上。
王缦霍然一抖擞,本能的愣了半晌后往后腿了几步,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来人!来人!”
然而她的声音比她自己想象得要小,喉咙里咯噔两声,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全身麻软,腿打着颤靠在门上,长衡鸢走过来,王缦一惊。
长衡鸢盯着王缦惊恐的眼眸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恨我?”
长衡鸢明知故问,但是她确实不知道王缦为何对她有如此大的恶意。
她好像从未招惹过她。
而王缦虽惧怕着这样的长衡鸢 ,眼睛仍死死盯着她。
她怎能不恨长衡鸢?
她被纳入王府的那两年间整个王府数她最有姿色,虽不频繁,但王爷也会去她院里与她闲聊作画,算得上琴瑟和鸣。
可是自从长衡鸢进府以来,全都变了。
全都是她的!王爷的宠爱是她的!名分地位也是她长衡鸢的!
而她呢,她陪了王爷十年啊,整整十年,他竟再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
王缦美目怒瞪龇裂,即便恐惧,也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是。”
长衡鸢静静的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不用麻烦王夫人走一趟了,王爷已经往这边来了,你去叫他替你做主,叫他……废了我吧。”
王缦这才发觉长衡鸢的大丫鬟彩云早就不在屋内了。
王爷要来了!
王缦没有细想长衡鸢这样做是为什么。
只想着王爷好久未见过她了,她急忙让紫嫣替瞧瞧她的妆容穿戴有没有紊乱。
刚刚被长衡鸢一吓,王缦确实有些慌乱了,现下立即想起捯饬一下自己。
紫嫣替王缦重新整理了一下,她便连忙带着紫嫣去外面迎接王爷。
“王夫人,慢走……不送。”
长衡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缦懒得搭理,只有幸灾乐祸和将要见到王爷的欣喜。
长衡鸢的好日子到头了。
盛凌渊在远处快步朝她的方向走来,王缦立即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妩媚多姿。“王爷~”
“啊!”
“啪!”婉转的声音因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儿变得尖锐。
盛凌渊这一掌用了十成力气,王缦直接直接被他打得跌在地上。
王缦一瞬间的震惊后立即爬起来跪住,声音哀婉,好像有天大的委屈:“……王爷?这是为何?”
还不待盛凌渊喝斥她。
旁边的彩云泫然欲泣:“王爷……奴婢也不知王夫人为何突然来小姐屋里,还和小姐争执起来……还动了刀子!小姐受不住惊吓,竟昏了过去!”
盛凌渊与李侍郎商量如何治理黄河水患的事情,说是让他的一个门生去办。
朝中看似两位皇子势力林立,实则摄政王的党羽几乎遍布了整个朝堂,与盛凌渊今日商讨的这位李侍郎,官拜户部侍郎。
这姓李的乃是盛凌渊其中一个最得力的爪牙,不仅办事厉害,花花肠子也极多,善钻营,很会奉承人。
两人刚说到那个门生,彩云忽然闯入。
因是侧妃娘娘屋里的人外面守着的侍卫不敢拦,也幸亏没拦,不然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板子。
乍然知晓长衡鸢因受惊昏过去的消息,盛凌渊赫然起身,立即叫人去把太医找来,就火急火燎地往长衡鸢那屋赶。
长衡鸢的住处离盛凌渊不远,甚至说的上是离得最近的。
短暂的路程,彩云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的经过悉数告知盛凌渊。
盛凌渊勃然大怒,连说好几句要整个丞相府与王缦那个贱人陪葬。
王缦一脸呆滞,半晌回不神来。
盛凌渊匆匆离去前,厉声留下一句“你最好祈祷孤的雀儿无事……否则你便是整个丞相府的罪人!”
盛凌渊一进屋就看见了晕在窗边的长衡鸢,旁边红柱上还插着一把匕首,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连件袍子都不晓得给侧妃披上。”
刚取来披风的婢女听到摄政王的斥责,吓得话都讲不清楚了:“王、王爷……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
盛凌渊挥手让人带了下去,夺过披风披在长衡鸢身上,又从长衡鸢的肩摸到手腕,细细检查一番,探了她的鼻息后,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让太医诊治。
做完这些,盛凌渊再次走到那根红柱子,拔起那把匕首。
太医替长衡鸢把了脉以后,向盛凌渊禀报:“禀王爷,侧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许惊吓,上次臣为侧妃娘娘开的安神药应该是吃完了,臣再为侧妃娘娘开一些……”
盛凌渊不置可否:“你看着办,只要能调养好雀儿的身体,孤定会好好赏赐你。”
“是,是。臣明白。只是……”太医连说了两个“是”,想到什么要交代王爷,但不好开口。
“只是什么?”盛凌渊因太医支支吾吾的话又紧锁眉头,担心长衡鸢又有哪里不适,追问他。
事情倒也没盛凌渊想的那般糟。
太医把话说完:“只是这药有些苦。王爷要多劝侧妃娘娘喝下”
“良药苦口,孤知道了。”长衡鸢并无大碍,盛凌渊放下心来。
准备收拾人了。
盛凌渊眼中都是厌恶:“去审!去问问那蛇蝎心肠的贱人为何要害孤的雀儿。”
王缦开始死不认罪,还一口咬死是长衡鸢陷害她,到后面实在受不住刑,屈打成招了。
屋内长衡鸢还未醒,盛凌渊守在一旁。
“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十年夫妻啊……”
屋外王缦的哭喊不绝于耳,盛凌渊面露嫌恶,嫌吵。叫小厮堵住她的嘴“还有力气,就再打,打到她没力气,发配了去!”
王缦悲痛欲绝,字字泣血:“王爷!你好狠的心啊!”
说罢晕死了过去。
盛凌渊眉头紧蹙,让人把她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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