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走了,这日子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早许多。拖了太久,他身子也太弱,实在是药石无灵。
小舟咽气的第二天,陈嫂和张叔便带着他赶回小镇,落叶归根,京城不是他们的家,人总是要回到自己的家。
临走前他们问我要不要一同回去,我没答应,只是把我身上还剩下的银子分了一部分给他们。
京城也不是我的家,所以我也不会久留。临走前我去了拜了拜我娘的坟,墓碑上落了许多灰,不过也是,除了我还有谁会来呢。
我打扫了一下坟墓,上了三炷香,磕了几个头。娘,我走了,这里不是我的家,以后等我安家了,我就回来带你走。
我离开墓园,被一个人拦下:“宋公子,三皇子想见你。”旁边有一架马车,想必薛风庭就在马车上。罢了,反正我也要走了,之前也是多亏了他才能找到许太医,虽然小舟后面没能被治好,但是至少最后的日子过得不痛苦。
我上了马车,薛风庭看起来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不会见我呢。”“三皇子说笑了,之前多亏你为小舟请了太医,这次见你是想着我要走了,怎么说也得给你道个谢。”
听到我要走,面色变得些许古怪,问我:“你又要走?你在京城也没待多久,你不去看看你父亲和你兄长吗?”我撇了薛风庭一眼,他这个问题到很奇怪。“我之前便离开了宋家,这么多年也未曾有过联系。”言尽于此,想必再愚钝的人也该听懂我的话外之音。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薛风庭有些慌乱,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我们之间就这样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这次,你想要去哪?”薛风庭先开的口,相比起他以往一贯张扬嘹亮的嗓音,这一次竟显得有点小心翼翼。“没想好,可能去岭南吧。”我还有个小院子在那呢,这钱总不能白白花了。
他听到我说可能要去岭南,紧张的神色一扫而空,取代的是兴奋的表情。他忽地一把抓住我的双手,说:“你要去岭南吗,过几日我也要去岭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奇怪。
或许是察觉出我的不悦,亦或是发现自己的失态,薛风庭放开了我的手。“如果你要去岭南的话,可否在京中多停留几日,到时候随我一同前去?”他又回到之前小心翼翼的状态,来来回回变来变去,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人。
见我没有回答,他又说:“我是想着你武功高强,我又总是会被山贼流寇盯上,如果你愿意的话,在路上保护我可好?当然银钱照付,总之,绝不会亏待了你。”
我思考了一下,以薛风庭的身份,赶路用的马自然是极好的,跟着他去岭南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其次他会付我银钱,一路上的食宿也不用我操心,我将身上大部分银子都给了陈嫂,岭南的那院子不知如何了,到了岭南估计花钱的地方也不少,眼下确实是有些缺银子。
于是我答应了薛风庭,他高兴极了,说出发时再通知我,他还说要给我安排客栈,我本想拒绝,但是手上银两剩得不多,也不知道他何时出发,便还是住进了他安排的客栈。
过了几日薛风庭派了辆马车来接我,要前往岭南了。
我以为这些皇亲国戚出行都很讲究排场,但此次出行岭南薛风庭带的人并不多,反倒十分精简。不过薛风庭确实与一般的皇家子孙不同,他显然更亲和。我想到在国子监读书时,监中许多学子因我是宋家不受宠的小儿子而刻意孤立我,对我的兄长反倒是处处讨好,这反到显得薛风庭更难能可贵。
队伍行至一小镇停下修整,薛风庭从马车上下来,他下车双腿微微打抖,速度也很缓慢。一旁的侍从立马上前扶住他,他就这样一路被扶着走进客栈。
真稀奇,是生病了还是被打了一顿?若是生病,皇帝必不可能放他来岭南。若是被打了一顿,可全天下都知道皇帝最是疼爱三皇子,也会舍得打他?
我将包袱放下,躺在床上,这床榻软绵绵的,跟我之前在宋家睡的差不多,想来我已许久没睡过那么舒服的床了。
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我打开门,发现是薛风庭的侍从。“宋公子,薛公子让奴才唤你去薛公子的房内用午膳。”“这…我是护送薛公子的,与他一同用膳怕是不合规矩。”见我不大愿意,侍从又对我说:“薛公子说宋公子是客人,与客人用餐并不逾矩。”之前我是薛风庭的救命恩人,拒绝他的答谢是我的自由,但现在他是我的雇主,我也不好总是驳他面子。
我跟着侍从的指引来到薛风庭的上房,这上房不仅宽敞,陈设即使是我这种不识货的看着也价值不菲。
桌前只有两把椅子,看来这顿饭只有我和薛风庭。“你来啦,我还以为这次你也不会来呢。”他看起来很高兴,奇怪,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你的腿…受伤了?”我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只好问问他的腿。他有点惊讶,回我:“前几天惹我父皇不高兴,被罚跪了一天。”没想到皇帝还会罚他,而且薛风庭看着挺稳重一人,竟也会惹得皇帝罚跪他一整天。他又开口:“你是在…关心我吗?”好吧,我这话确实听着像在关心他,但是他问我是不是关心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我俩本来也不是会相互关心的关系。
“薛公子如果认为是便是吧。”他停下筷子,定定看着我,郑重地对我道:“如果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但是我本意不是为了冒犯你,只是听到你说那些话,我有些开心…”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其实这是我第一次那么仔细看清楚他的面容,他生得俊朗,用话本里的话讲他这张脸便是剑眉星目。尤其是他的面部十分硬朗,像是一块狂放不羁的玉雕。但是他现在却用一种略带委屈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不再是一块尖刻的玉石,而是一条温顺的黑毛犬。让我想到宋府之前养着的一条黑毛犬,那犬的毛发与薛风庭的头发一般,又长又顺。
看他这样,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回他:“薛公子并未冒犯我,只是没人平日与我说这些话,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我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确实也…算在关心你吧。”我感觉有些尴尬,说到底我俩并未亲密到说这些话的程度。
“真的吗?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些话。”他低头笑了笑,我隐隐看到他的嘴角弯着,有点像新月的月牙。
他抬起头,又一次定定地看着我,说:“你能关心我,我很高兴。”
他好奇怪,可是听他说这话的我心却感觉痒痒的,我也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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