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旧如此。饭菜换了她喜欢的清淡口味,甚至有一盅显然熬了许久的燕窝,但她看都不看。身体的虚弱感开始袭来,但她咬紧牙关硬撑着。
陆擎天翻阅着文件,头也没抬地对赵承吩咐:“告诉厨房,她家乡扬州,试着做做扬州点心看。”
赵承愣了一下,立刻领命:“是,将军!”
第三天清晨,当侍女端着早餐进来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清甜香气隐隐飘来。沈娇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那碟点心,皮薄如纸,内馅碧绿,透出蒸熟后温润的光泽,正是她记忆里扬州“翡翠烧卖” 的模样!
她的胃不争气地抽搐了一下,口腔里迅速分泌出口水。她强行移开目光,咽下那丝渴望,冷硬地说:“拿走。”
点心被端走了,但那缕勾魂摄魄的家乡味道,却在她鼻尖和心头萦绕不散。
第四天,点心又换了,变成了她幼时最爱的“千层油糕”,松软香甜,层次分明。
第五天,是“蟹粉小笼包”,薄皮里晃动着诱人的汤汁。
……
每一天,她绝食的餐桌上,总会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她家乡的点心或小菜。它们从不重样,精致得不像军营厨子能做出的手艺,就那么静静地放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却像最温柔的钩子,不断撩拨着她濒临崩溃的意志。
陆擎天从未露面,也从未就这些食物说过一个字。他甚至会在听汇报时,皱着眉说一句:“绝食?随她。饿极了自然就会吃。”
但他私下对厨房的关注,赵承和厨子们都心知肚明。
这种沉默的、不着痕迹的“对抗”,比直接的暴力或劝说更让沈娇阳难以招架。她感觉自己一腔愤怒的拳头,全都打在了柔软而厚实的棉花上,无处着力。
如今,绝食的第五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昏黄。
沈娇阳蜷缩在沙发上,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虚无中浮沉。胃部的灼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和虚弱。她试图握紧拳头,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已失去。
“不能认输……”她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种温暖而陌生的触感中恢复了些许意识。唇边传来温润的触感,一股温热、带着淡淡米香和甘甜的流质,正一点点渡入她干裂的喉咙。
是梦吗?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陆擎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坐在床边,眉头紧锁,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冷硬与威严,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里,此刻竟盛着她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笨拙的担忧。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碗,正用一把小巧的银勺,极其小心地将温热的米汤喂到她嘴边。
见她醒来,他动作一顿,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深沉,但喂食的动作却并未停止。
“……”沈娇阳想开口,却发现喉咙沙哑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被动地吞咽着。
“不想死,就吃东西。”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没了往日的命令口吻,反而带着一种压抑后的沙哑。这傻子终于把自己饿昏过去了。
若是平时,她定要反唇相讥。但此刻,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一口一口地喂着。米汤温热熨帖的感觉顺着喉咙滑入胃中,驱散了部分寒意,也唤醒了她一丝力气。
她怔怔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这个反应,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在她的认知里,反抗的代价应该是更残酷的镇压。就像在沈家,她若敢这样,等待她的只会是父亲的鞭子和冰冷的禁闭,是“饿死正好省了粮食”的嘲讽。绝不会有人……绝不会有人这样守着她,亲手喂她。
一种巨大的迷茫和混乱攫住了她。
一碗米汤见底,陆擎天将碗勺放在一旁,拿起温热的毛巾,动作有些生硬地擦了擦她的嘴角。
“厨房一直温着粥,”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了压迫感,但说出的话却让她心头一震,“不想饿死,就自己叫人送进来。”
他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沈娇阳,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好好活着,你的债……我们慢慢算。”房门被关上,却没有再传来落锁的声音。
沈娇阳呆呆地躺在那里,唇边仿佛还残留着米汤的温度和他指尖粗糙的触感,她强撑起身体,终于有力气坐了起来,让人送来吃的。
哼!吃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实施她的——第二抗议计划!第二个不行就第三个!第三不行就第四个!直到。。。
她忽然低下头,想到刚才陆擎天的样子,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自己在抗议什么!?随即又摇摇头,不行!她沈娇阳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屈服!
陆擎天离开沈娇阳的房间,回到书房。独自走到书柜前,盯着那幅沈娇阳幼时的照片。这还是他当时从房间里面“顺”过来的。
照片中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穿着精致的洋装,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一只布娃娃,笑得眉眼弯弯,那双眼睛里清澈、明亮,闪烁着不谙世事的光芒,像落满了星子。
那时的她,就是一个被娇养着、应该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
陆擎天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小女孩,眉头深深蹙起,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罕见的、名为 “困惑” 的情绪。
他脑海中,不断交替浮现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画中这个眸光璀璨的小女孩,和现实中那个像刺猬一样、用愤怒和强势武装自己,甚至不惜用绝食来抗争的沈娇阳。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把画里这个眼中有光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只只剩下愤怒和尖刺的困兽?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用嚣张掩盖的绝望,那种连死都不怕的决绝……绝不仅仅是因为被他强掳而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在她那些张牙舞爪的行为之下,可能隐藏着他无法想象的过往。
这种认知,让陆擎天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第六天清晨,院子里,阿石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长出了胡茬,显然,他也在等待的时间里经受着煎熬。
“二小姐,莫爷还未归,我打算出去打探一下消息,院子里的事就交给其他兄弟们了。”
“去吧,早该这么做了。”沈凝月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要更急切。
“二小姐,您也别太担心,莫爷福大命大”阿石的目光在沈凝月的黑眼圈上停留了一下,两人是都如此的,着急又无奈。他试图安慰二小姐,但现在他连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二小姐,有事一定要吹哨子!” 说完,阿石的身影如一阵风一般,迅速消失在了晨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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