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剩的一两天,裴知悯对着答案,把那没做完的数学卷子做了,那套题偏难,她磕磕绊绊地演算完,九月就到了。
年级主任早在暑假前就让他们把分科的事考虑好,如今一开学,文理分科表就下来了,薄薄的一张纸,写完名字和科目,便开辟出了两方不见硝烟的战场,千军万马的人在其中各自为营,冲锋陷阵。
他们那一届,百分之七十的人都选了理科,也是这一年,南礼中学为了打破外界“唯分数至上”的刻板印象,首次没有依照传统按成绩进行分班,而是选择了系统随机分配。
若按照惯例,凭裴知悯和喻书那相差不大的分数,极有可能同班,现在好了,同窗要全靠老天垂怜。
中午吃完饭,两人挽着手,往教室走。
路上,喻书一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保佑保佑,一定要把我和裴知悯分在一个班,一定要啊。”
裴知悯笑她:“阿书,愿望要在心里说,念出口就不灵了。”
喻书才不信,让她“呸呸”两声,把那话收回去,随即又说:“在心里说上天怎么听得见。”
裴知悯一噎,她倒是没听过这种解读。
喻书拍了下裴知悯的手背,让她也跟着自己做,说两个人一起许愿,应该会更灵。
虽说现在的祈祷只能起个心理作用,但不想扫喻书的兴,裴知悯还是配合起了她。
可事实证明,人多力量大这种话在不确定的情景下用还是不能乱用,一不小心就会适得其反。
机器无情,不但没把裴知悯和喻书放在一个班,还没放在一层楼。
她在七班,喻书则在十班。
喻书嘴巴一瘪,轻轻掐了下她的手臂,怪道:“裴知悯,你个乌鸦嘴。”
裴知悯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赔罪似的朝她笑了笑。
好在十班就在七班楼上,从她的教室后门转角上去,五分钟都用不了,这也算是另一种慰藉了。
此时天空晴朗,阳光穿过茂盛的树荫撞上南墙,变成了细碎的金箔,风一吹,明明闪闪,像是浮光跃金。
两个女孩子站在教室外晒太阳,喻书眼里藏着忧伤,说以后她们再也不能在课上传纸条了,她早读睡觉,她也不能再帮自己打掩护了……
裴知悯听着她讲这些实实在在的小事,一下就被戳中了,内心瞬间感慨万千。
喻臣因为转学的事,先去了教务处报道,这会儿领完教材上来,正好遇见她俩。
瞧她们不太高兴,喻臣便问了问原因,听完,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喻书的肩,“听哥一句话。”
“什么?”
喻臣像是历尽千帆一般,洒脱地道了句“莫愁前路无知己”,说完,他就走远了。
这话的确有哲理,站在原地的两人相视一笑,那个午后,阳光温热,她们肩靠着肩,说了很久的话。
下午换教室,班里的众人都很潇洒,背上包没一点留恋地就走了,黑板上,写着一句:山高路远,江湖再见。
进到七班,裴知悯随便找了个空桌放书,一趟搬不完,她还要回去一次。
大家都在搬书,走廊上人声嘈杂,裴知悯慢慢往回走,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男生白衣黑衬衫,抱着一摞书,径直走进了六班。
他居然在自己隔壁班?
路过六班,裴知悯假装不经意地扭头,祁砚寒就坐离窗不远的位置上,正和喻臣说话,她只看了一眼,就敛回了视线。
搬书是个力气活,来回这么两趟,把裴知悯累够呛,书歪歪扭扭地堆在桌上,她没空去管,喝完了水就坐在那儿休息。
“来,擦擦吧。”递来纸巾的是同桌的女生,一头齐肩短发,笑容很可爱。
裴知悯接过纸巾擦汗,“谢谢。”
“没事没事,”女生心地很好,还拿了本书给她扇风,“我叫时恬,你呢?”
裴知悯停下动作,连忙介绍自己:“我叫裴知悯。”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
她微笑回道:“我也是。”
和时恬没聊几分钟,就有人从背后拍了下裴知悯,她回头一看,是她原来班上的班长林泽民。
“这么巧,”男生眼里的惊讶藏不住,“又成同学了。”
裴知悯也笑:“好巧。”
“以后多多关照啊,”林泽民笑着说。
她摆摆手:“不敢当。”
枝繁叶茂的树将窗子染成了绿色,暮夏的风吹来,树影婆娑,人影晃动。
班里坐满了人,或许是刚认识,大家都还很拘谨,腼腆地说着话,教室里声音不大。
后来谁也没想到,他们会疯成那个样子。
休息够了,裴知悯开始收拾桌子,中途喻书来了,喊她帮忙传个话。
南礼中学进出校门都需要校卡,喻臣初来乍到,校卡不知道办没办,怕他忘,她就说下来提醒下,奈何没见到人。
整理完书,裴知悯去了六班后门,望了两圈都没看见喻臣。
一道低沉的男声蓦地响在耳边。
“来找人?”
裴知悯一惊,立马转头看去,祁砚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她视线的尽头,是他衣料的黑色。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男生身上的味道干净好闻,有种雪融之时的清冽。
裴知悯的鼻腔间全是他的气息,她心跳微乱,垂着眼,轻轻“嗯”了声。
祁砚寒默了须臾,试探道:“喻臣?”
裴知悯点了点头。
凭借身高优势,男生轻松地越过裴知悯看向教室,扫过一圈,说:“他没在。”
“我知道,”裴知悯咬了下唇,“我晚点再来。”
祁砚寒注视着眼前眉眼低垂的女生,询问道:“你在几班?”
裴知悯不知道他怎么问起这个了,她顿了下,指了指旁边七班门上的班牌。
祁砚寒仰头看过去一眼,平静道:“我让他等会去找你。”
裴知悯:“好。”
说来也巧,他们刚商量完,喻臣就从转角走了出来。
“你俩……在等我?”看他们双双望着自己,喻臣不确定地开口。
祁砚寒嗓音淡淡:“没我的事。”
那就是知悯找自己了?
喻臣看向她,以眼神询问。
裴知悯说起好友的交代:“喻书让我提醒你去办校卡。”
“办了,”喻臣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下一秒,他就从兜里摸出一张蓝白色的卡,在这两人面前晃,“看看,帅不帅?新鲜出炉的。”
裴知悯顺着他的话看去,校园卡上的男生浓眉星眼,鼻梁挺直,标准的帅哥长相。
这人一脸嘚瑟样,祁砚寒“啧”了声,看都没看就进了教室。
裴知悯看过,很给面子地夸了两句,才回到七班,那时候时恬在和她的后桌聊天,男生叫李淮川,长得斯文清秀,笑起来很阳光。
裴知悯出着神,没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
整个下午,全年级都忙着分班,等到这些事全部尘埃落定时,已经到了放学的点。
这天苏英和裴振难得都在,裴知悯打开家门时,他们正在电视前看剧,见她回来了,苏英起身去切了盘水果过来。
裴知悯放下书包,洗了手去到沙发坐下,裴振关心起了她学校里的情况,“怎么样啊?今天开学。”
裴知悯吃了块西瓜,说:“挺好的。”
“年级选理科的人多吗?”苏英问道。
“多。”
裴振露出个了然的表情,“正常,年年都是这样。”
裴知悯也说“是”。
苏英扭头看向裴知悯,旁敲侧击道:“现在分了科,你也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来,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辈子没有几次,其他的事,以后再做也不迟。”
明白她话里的深意,裴知悯敛着眉眼,乖乖地应了声“好”。
说完这个,一家人又聊了十多分钟,苏英就去准备晚饭了,父女俩坐在电视机前,都没说话。
裴振把电视声调大了些,转头看向裴知悯,语重心长地开解:“知悯,你别怪你妈妈,她也是为你好,毕竟你现在学业重,压力大,要是为了画画把学习落下了,得不偿失。”
裴知悯抿出个笑,说:“我知道的,爸。”
那笑容中夹杂了几分苦涩,怕是只有裴知悯知道,不能随心所欲地画画,自然是一方面,还有,她的父母不信任她,能平衡好爱好和学业。
电视恢复成之前的音量,厨房乒铃乓啷,没一会儿,空气中就飘出了鱼汤的香气。
—
开过学,日子就忙碌起来了,成堆的作业还有各种考试,铺天盖地地来。
裴知悯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画稿几乎开展不了,只能偶尔利用课余时间勾些人物画,保持一下手感。
第三次周考过后,就是月考了。
彼时大家早就混熟了,课后的教室,里外都是一片吵闹谈笑,没多少人在意这次普通的考试。
学霸当然不担心,学渣担心了也没用,最担心的就是裴知悯这种好得还行的。
那时她的座位就在靠走廊的窗边,每次做不出来题,她都会习惯性地望一望窗外的天,然后期待一下,那条很长的过道上,能出现她想见的人。
裴知悯最后如愿了。
那阵子,有个女生经常来找他,两人站在栏杆前吹风说话,有说有笑。
她忽然觉得天也没什么好看的,索性移开了眼。
这天的第二节是物理,晦涩的天体知识,老师在上面讲得慷慨澎湃,下面的人一潭死水,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教室里瞬间趴下了一大片。
裴知悯没睡,记完黑板上的笔记,她就打算出去接水,时恬瞧出她的下一步,双手递来自己的杯子,讨好一笑:“大恩不言谢。”
时恬是真困,裴知悯拿上杯子还没走,她就双手交叠,倒头眯了下去。
凉爽的风涌进走廊,晃起少女的衣摆,六班的教室外,那个女生捋了下发梢,笑容依旧明媚,和他说话。
裴知悯别开目光,去了公共的接水处,接完水回来时,卫旭和蒋琛正靠在栏杆上闲聊,他们背对着九班的教室,没有注意到她。
“这么久了,何语苒还在追砚哥呢?”卫旭笑眯眯地问起。
蒋琛瞧了眼六班那边的情况,轻微颔首说:“应该是。”
卫旭眯了眯眼,想起什么,扭头问道:“那女生是文科班的吧?”
蒋琛肯定地点头。
南礼中学的教学楼是南方典型的“回”字形,文科班在他们的斜对面,那女生要过来,需要绕大半个教学楼。
卫旭笑了,感叹道:“砚哥这是真招姑娘喜欢。”
蒋琛抬了抬下巴,语调懒散,“人家学霸一个,听说上次的周考,她是文科的第一。”
“那敢情好啊,和砚哥挺配。”卫旭一时激动,脱口而出。
蒋琛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看吧。”
裴知悯默默从他们身后走过,一路低着头,七班门口,她眼神不受控制地,再次看了过去。
那女生不知说了什么,他偏头笑了下,下颌线锐利又清晰,俊气得不行。
裴知悯敛下落寞的眼,走进自己班。
你不是知道吗?
喜欢他的,不只你一个。
相信作者,后面更新会好起来的。
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