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蒙德·围城:屠龙

首先察觉到的,是剧烈的失重感。

背后是灿烂炽热的阳光,身下是宽广湛蓝的海面,海面上,还能看见小小的岛屿。

曾经的荧是会飞翔的,她曾牵着哥哥的手,一同掠过风暴中汹涌澎湃的洋面,在狭窄的山峰见穿行,甚至在空中翻个跟头,学着鹰隼一般俯冲又迅速拉高,在蓝天下无所顾忌地享受翱翔的自由。

但如今,她也如同被剪去飞羽的鸟雀一般,被重力所束缚。

只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他们不能走散,她展开风之翼,风元素里围绕周身,极力推动着她向莫娜的方向靠近,然后,抓住她的手。

就这样,在似乎无止境的下落中,孤立的个人手牵手,绕成圆环,于是不再惧怕擦耳而过的烈风将彼此分离。

双足落地的时候,他们的面前正是一个城门口的样子。

“看来我的定位还是挺成功的,”莫娜松了一口气,“这本书毕竟是故事书,魔法起效得经过一些情节,故事越完整成功率越高,但是时间紧迫,我只做了简单的设计。”

“具体是什么情节啊?”温迪好奇地探头,望向城墙之内,“国王派出勇士打败恶龙救出公主——这样?”

莫娜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含糊地说:“差不多,就是没公主。我们快进去吧。”

刚进城,就看见两列身高大概只到荧腰的积木小人,跑出来规规整整站在道路两侧,头上顶着皇冠的积木小人则从中间向众人走来,向他们伸出了双手:“勇士们!你们终于到来了!星轨王城急需你们的帮助!”

大概是剧情设置,国王小人没有要请他们进去坐坐的意思,甚至连自我介绍都省去了,直接开始将委托内容:“在南边的雪山,有一只凶恶的魔龙,破坏了积木王国子民赖以为生的矿洞。我恳求你们为民除害,除去那只凶恶的巨龙!”

“我们知道了,请问要如何前往雪山?”琴问。

“城外的列车站可以为你们提供直达的火车,不过最后一段路你们要亲自走。”

“列车,骑士团在为修不修建扯皮了近两年的事情,没想到在书里先体验上了。”迪卢克语带讽刺地说了一句。

琴转开了话题:“我们赶紧出发吧。”

积木人小国的风物景致独具特色,如折纸般的树木与花草,方方正正的山峦石壁,只是一行人除了温迪以外没人有欣赏的闲心。

“龙是外来者,它也是血肉之躯,而不是积木。而且,因为它只是灵魂,还是混杂的灵魂,所以会失去特殊的能力,只留下龙的□□。”莫娜说,“但魔法书不能将它的体型压缩得太小,要对它造成有效的杀伤,必须击中要害才行。”

“我们的剑和元素力没法碰到胸腔深处的心脏,”迪卢克抽出纸笔,在之上简单画了个龙形,“气管的位置也深,但从逆鳞处刺入的话相对近一些,从眼睛刺入大脑也是可选项。”

“最坏的结果,是在他身上尽量造成大的创口,让它失血过多而死,”琴靠了过来,“但这样太危险,在它失血过多之前,我们可能就出现伤亡了。”

“其实还有另一个要害,”荧伸出手,指尖点在龙的咽喉后,“从嘴进去,破开这里的黏膜,直接破坏脑干,会迅速死亡。”

“这样风险太大了。”琴摇摇头,“龙的结构和人不同,它们大脑占据的比例小,离眼睛的距离也远,我建议从它喉部的逆鳞为攻击的要害。”

“最好先将他控制住……”迪卢克的目光转向莫娜,“那里的地形如何。”

“是在矿洞里,所以它没法飞起来。”莫娜的双手展开,水元素力在她的手中展开,点点星光在其中流动,“我可以根据我和魔法书的联系算出它的位置和矿洞大概走向,把它引到地势复杂的地方,限制住它的行动。”

“有那种狭窄到可以把它的头直接卡住的通道吗?”迪卢克问。

莫娜研究了一会水占盘,眼睛直愣愣地盯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没有大小那么刚好的通道。不过我发现是因为积木小人挖穿到书本的下一页,而龙刚好就出现在下一页,位置虽然对它来说狭小,但也就是让他没法飞起来的程度。好消息是地势复杂,我们有躲藏的空间。”

她说着,手上的水占盘扩大,波动的水面渐渐出现了影像,在一处巨大的洞窟内,巨龙不安地徘徊着。

“它四周和头顶有不少石柱。”迪卢克点了点水占盘,“我可以用大剑攻击地面上的石柱,如果能准确砸中它的头部,应该能让它眩晕。”

“温迪,”荧看向温迪,“你既然有风元素的神之眼,那你也能使用风元素力,那我们可以联手制造龙卷风遮蔽它的感官。”

“欸?先说好,我是主角,我对剧情的影响很小的。”温迪睁大了眼睛,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荧没有反驳,但眼神分明在说:“啊对对对。”

“如果靠得够近,再给我一些时间的话,我可以吟唱比较大型的限制魔法,”莫娜正了正自己的大帽檐,“用水元素力模拟深海的水压,让它的一举一动变得困难。但……用在龙身上的话,可能只有两分钟。”

“足够了。”琴略一点头,“麻烦你用水占盘模拟出矿洞的地形吧。”

“那么,我们的计划就是……”

……

矿洞的尽头。

一处巨大的地下空洞内,通身漆黑的巨大双足飞龙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它的身形过于巨大,头顶不断擦碰着长满石笋的洞穴顶部,蹭得碎石如雨般下落。

它忽然嗅了嗅,转身低下头,在无数碎石之间寻找着什么。

但在它找到之前,忽然卷起的狂风遮蔽住了它的视线,无数飞沙走石互相碰撞,那龙暴躁起来,巨大的尾巴扫过大半个洞窟,一时间满天满地的碎石块,原本可用于遮蔽身形的障碍都被毁了一大半。

一个不大的风盾从无数崩毁的碎石中显露了出来,琴双手平举,掌中青色的风元素力毫无保留地涌入空中,极力撑起仅能容纳小队几人的风盾,她身后莫娜专心吟唱着,身边无数星辰显露。

幸运的是,狂风仍然在持续,巨龙没有发现那小小的风盾,但它对四周环境的破坏并没有结束,它在狭小的空间里拍动翅膀,落石暴雨一般向小小的风盾倾泻而下。

“好了吗?”琴以她最大的声量喊道,扯得嗓子都在发疼,然而狂风和落石中她的声音传到莫娜耳里依然细如蚊呐。

“天命既定——”吟唱终于到了最后关头,莫娜咬着牙,一字一顿吐出最后四个字,于是无数星辰的虚影在她手中绽放,那虚影似乎并无实体,只是眼中的幻觉,飘忽不定地一闪而过,而后放大了无数倍,笼罩在四处破坏的巨龙身上。

巨龙原本流畅的动作瞬间卡顿,如同百岁老人行动般迟缓,它觉察到了莫娜的位置,但迈仅仅一步的动作就花费了数个吐息,它昂首试图嚎叫出声,那迟缓的咆哮也仿佛隔了数米水面般模糊而遥远。

巨大的石柱就在此时轰然倒下,可惜还是算差了一步,只集中了巨龙的脖颈,黑色的巨龙身体略微歪斜,很快又回正了。

趁着这一瞬间的失衡,荧高高跃起,风鹰剑光芒吞吐,青色的剑光没入那片逆鳞的风系中。

然而巨龙的行动不受影响,它迟缓地挥动头部,将逆鳞的位置狠狠撞向墙壁。

荧只得弃剑跃下,电光火石间她穿越无数细雨般的碎石,围绕着她的风吹斜了碎石的走向,只留下几道血痕。

巨龙继续撞向墙壁,精准地避开了剑柄的位置,但随即一道阴影笼罩了那处伤口,迪卢克轮动大剑,剑背狠狠砸在了剑柄上,风鹰剑终于尽其所能地深深没入了逆鳞的缝隙。

巨龙顿住了,一时没有动作。

莫娜松了口气,刚刚那个大型魔法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魔力,方才一直撑着,这会放松下来,角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太好了,再差一点点魔法就要失效……”

另一边,荧及时张开风之翼,得以平稳落地,见龙没反应便朝他们走去,琴见状焦急地给荧打个手势,但隔得距离太远,洞穴中光线又昏暗,荧眯上眼认真辨认。

但就在她认真辨认的时刻,那根巨大的龙尾巴狠狠抽中了她,如一片秋日飘落的银杏,她的身影划过一道抛物线,坠向了矿洞的另一头。

龙咆哮着,重新站了起来,这回它的动作不再凝滞,如一辆失控的火车头般狠狠创向了小队余下的几人。

温迪和迪卢克一人一边扶起莫娜,琴再次撑起风盾,四人加上一个瑟瑟发抖的派蒙一起钻进较小的矿洞中。

巨龙嘶吼着,粗大的爪伸进洞中,极力向外扣挖着。

“现在怎么办啊?”派蒙记得团团转,“荧还在外面呢!”

“看来逆鳞处的皮肤太厚了……即使整把风鹰剑都刺进去还是不够……能遮蔽的空间随着破坏越来越少,我们必须从其他要害入手。”琴的语气依然沉着冷静。

“我有一个想法。”迪卢克说,他神色冷峻,语气笃定,“莫娜,你还能用类似的魔法吗?”

“那种大型的魔法我只能用一次!”

“不……一瞬间,一瞬间就可以了。只要帮助我和琴瞄准。”迪卢克闭上眼睛,握住大剑的手指节发白。

“瞄准哪里?”温迪问,“我来负责暂时把那个大家伙的注意力移开吧,这样我们就能出去。”

外界轰鸣不断,伸进矿洞的爪子尖端几乎要触及到温迪的斗篷。

“嘴。”迪卢克望向那几乎要有一人高的爪子,语气平静,“我准备……”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巨大的黑爪抽了出去,矿洞外传来巨龙愤怒的吼声。

“是荧。”温迪脸色一变。

“我们马上动手!”迪卢克拔出他那把赤红的大剑,“琴,到外面你就用风压剑把我直接扔出去,记得瞄准。”

“收到——”

巨大矿洞之中,巨龙低着头,盯着双足间跑动的白色身影,巨爪略显笨拙地踩来踩去,每次都险些触及,但终究慢她一步,终于,它幸运地踩中了旅人身后的飘带,失衡的荧摔倒在地。

此时忽然听闻一声巨响,巨龙抬起头,依稀看见一团模糊火影气势汹汹地朝它巨大的吻奔来,它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嘴,又在发现那是什么时试图迅速地将嘴合上。

然而一片虚无的星海倏然浮现在它双眸之中,而那疾飞而至的火鸟,携着被火焰烧灼变形的空气,已经触及了它的黏膜。

脆弱的喉部上皮瞬间碳化,而浓缩的热量仍在传递,直到将脑干烤出焦香的气味。

巨龙的下颌姗姗来迟,尖牙刺入血肉,鲜红的血液淌入了它碳化的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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