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章末情节略有改动，注意查收。】
洞外的景象有些出乎林森的预料，他没想到在山洞待的这一会儿时间外面就聚拢了这么多人，沿着山洞外的石板围成了个半圆，而哭泣的女人就在洞口，安静地半趴在冰冷的地上。
即使裹了厚厚的兽皮，女人身形依旧瘦弱，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其他原因，正浑身细细发颤。
林森走到山身后，还没有站定，女人忽然扑上来，山最先反应过来一个侧步抓住对方胳膊，女人仰起脖子，林森看清了对方的脸。
脸颊里凹，面色憔悴，眼下爬着几道胡乱的泪痕，嘴唇上全是干掉的死皮，头发干枯，但意外梳得很整齐。
月被山抓着胳膊，霎时泄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往下坠，只能拼命的仰着脸眼神哀求地看着林森，喉咙里发着不成调的呜咽。
林森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转向四周，来人大部分是留在部落的女人，还有几个只有半人高的孩子。
他们目光大部分都落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小部分频频看向几人身后的兽皮门，但无一例外，神情都十分麻木，只有几个小孩儿，露着茫然畏惧的表情。
远处，还有人在不断靠近，人越来越多，几乎将祭司山洞围得没有了缝隙，身后又传出了动静，林森回头，看见兽皮被掀开，穿着黑白兽皮的女人朝外面看了一眼，重新放下了兽皮。
事情愈加超出了林森的预想，他心情变得有些凝重，再次看向一边的山，只见山一把拽起地上的女人，女人踉跄了一下，站稳了身体。
“祭司不同意他给大河治疗，因为他不能保证治好大河的腿。”山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四周的人听见。
“不不不！”闻言，女人激动起来，“没关系，只要他愿意给大河看看，只要他愿意，我……我们……”
月再次朝林森伸手，山不为所动，结结实实地挡在两人中间，“祭司不同意他给大河治疗。”
“为什么！为什么……”月拉住山，痛苦地重复，“只要他愿意给大河看看，我们什么都可以给他。”
“我们山洞里还有兽皮，还有野菜，骨头，石刀……全部给他……”
“我不需要你说的这些。”眼看着女人情绪就要失控，林森缓缓开口。
闻言，女人顿住，猛地发力扒开山，紧紧抓住了林森的胳膊。
“你要什么，我去找别人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月急忙说，“只要你给山看看腿，我知道你可以，我知道你可以……”
月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林森两只胳膊被抓得生疼，他不敢做出过于抗拒的动作，只能往后仰了仰身体，试图挣开对方的手。
“月。”山上前，警告似的喊了声女人的名字，月回过神，连忙放开林森后退了几步。
林森预感这一趟已经不能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只能选择顺着女人的意思往下走，先安抚住对方。
“我不能保证治好。”他不答应也不拒绝女人，而是再次强调。走投无助的女人显然是把他看作了救命稻草，这时候他更要给对方说明清楚，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好好好，只要你愿意给大河看看……”月依旧是这几句话，但或许是从林森的话里看见了希望，神情看起来已经安稳了许多。
见女人十分干脆，林森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转太多，对方虽然说答应了会尽可能给他多的东西，但林森最终想要的东西依旧没有把握，而且，他隐隐感受到，只要过不去山洞里老人这一关，他们所做的事情恐怕会留下隐患。
于是几人看似已经达成了交易，林森依旧站在祭司山洞门口，迟迟没有要离开前往大河山洞的意思。
月心揪起来，无措地看着山和林森，林森没有理会女人，反而递给了山一个眼神，随即兀自朝山洞里面走。
“等着。”山留下两个字，紧跟上林森。
听见山的话，月放心下来，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兽皮背后，紧了紧身上的兽皮，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越过人群焦急地看向自己的山洞。
“绿叶过去了。”
人群里传出一道故意压低的声音，月感激地看了看那人，收回目光。
——
重新回到山洞，气氛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林森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和老人挑明。
“我需要肉，需要兽皮，需要人，需要时间，需要所有。”
“你需要你的族长。”
“我们可以交换。”
“但是……”林森不急不慢地说着，很快就看见石床上的老人睁开眼睛。
“山救我，帮我，他找我，我应该帮他。”林森继续说。
“我不要很多，石刀，兽皮，背篓，藤蔓，澡球……你们不要的，都可以。”
林森的话半真半假，听起来却很像一回事儿，他已经尽可能的放低了自己的位置，不求能像山说的那样换到什么肉，草药，盐，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又不能直接点明，只能模糊了要求，希望对方不会起疑。
而老人，始终保持半睁着眼的姿势，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看着林森，听完他的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饶是林森再是镇静，此时此刻心里也忍不住打起了打鼓，甚至开始思考退路，如何在男人仍旧拒绝的交换后安然无恙地离开部落。
但是转念一想，林森又觉得对方不会轻易拒绝自己，毕竟受伤的人是大河，整个部落仅次于祭司的存在，现在山洞外都是人，都知道他来了，大河有了一线生机，他已经表明态度愿意救，只是碍于他的祭司不同意。
人心不可控，如果老人现在如果拒绝了林森，之后恐怕就会面临失去族人无条件支持和信任的风险，他赌对方不敢冒这个险。
林森在心中反复计量，想清楚一些事情，不安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而老人，也终于结束了他单方面的打量。
“你已经和月做了交换，你可以去她的山洞。”
林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月’是外面女人的名字，面对老人暗暗想把自己摘出去的话，迅速找准说辞，“她并没有太多东西。”
“贪心。”
“……”
听见陌生的词语，林森盯着老人试图从对方眼里找到答案，无果，打算回以沉默，但又怕产生误解，实话实说，“我没听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森觉得自己说完，老人脸上始终坚固的阴冷和探究出现了一丝裂缝，不过眨眼就恢复了原样。
“你不能保证治好大河。”老祭又开口，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不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老人像一个吝啬的商人，寸步不让。
见状，林森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他沉思半晌，再次让步，“一半，如果我失败，东西还你一半。”
“山带你去大河的山洞，我让人准备好东西，结束给你。”说完，老人再次闭上了眼睛，同时，山洞角落里穿着黑白兽皮的女人站出来，掀开洞口的兽皮。
林森眼底恢复冰冷，最后看一眼石床上的老人，转身离开。
见几人出来，月快步迎上去，林森放缓了脚步退到山的身后。
“走。”山只说一个字，月一怔，迅速走到几人身前领路，与此同时，石板周围的人也默默给几人让出了一条两人宽的路。
穿过人群，林森感受到了一道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的目光，他目不斜视，盯着男人的后脑勺和对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就不知道等他们通过后，身后的所有人全部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缀在了他们身后，除了踩雪，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直到抵达大河山洞口，月侧身迎林森进洞，眼神不自在地往后瞥，林森察觉到女人的动作，进洞时不经意往后一看，瞥见大片人影，随即低头进了山洞。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大山部落族长的山洞，出乎意料地，和山这样的普通猎人的没什么不同，除去一张石床和墙角一堆不知名物品，整个山洞别无他物。
林森径直朝石床走去，绿叶连忙退到一边，看着林森的眼神小心又带着几分敬重。
“他的腿是寒季刚开始不久伤的，当天晚上祭司就让人砍掉了他的腿，没过几天大河就开始发热。”月不知道林森是怎么治疗的，从进了山洞就紧跟在对方身后，像祭司给部落里的人治疗时那样，小声地给林森说明大河的情况。
“祭司让我用冷水给大河降温，我照做了，晚上他的情况变得更严重，我马上像之前你给红果做的那样，拿兽皮一直给他擦身体，整整一天一夜温度降下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他刚开始还能吃一点肉，现在肉汤也喝不下去，一整天都醒不过来，今天早上醒过来就吐血，吐完血就又晕了过去。”
月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发音越来越模糊，对方的话林森本来只听得懂五六分，最后干脆不再听，亲自上手检查大河的情况，没想到手还没有挨上，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大河！”月惊喜道，还想说什么，却被忽然上前的山挡住了视线，她着急地摆头，身后又来人拉住她。
“他知道怎么做。”绿叶凑到月耳边小声说，月愣住，任由绿叶把自己拉到一边。
石床边，三人面面相觑，林森的手停滞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大河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了眼神，看见眼前的林森，硬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谢谢你愿意来救我。”大河说，喉咙几乎哑到失声，林森面色平平，抬在半空的手继续落到男人的额头。
温度不高，有些低烧。
“张嘴。” 林森冷冷命令，大河慢慢长大嘴巴，山洞里只有昏红的火光，林森两根手指点在男人侧脸，调整光线对准对方嘴巴，看清里面大概情况，止不住皱眉。
“血我是我咬破肉流出来的。”大河忽然说，林森没有听懂，继续调整光线，看清男人口腔内壁有一处新鲜伤口，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确实不是巧合。
大河估计是听见山回来的消息，猜到他也来了部落，故意咬伤了自己做出伤重的样子，就为了让月到祭司那里求救，进而让他过来给自己治疗。
“抱歉，我骗了你。”大河没有错过林森眼神的变化，赶在对方彻底冷下来之前低声央求，“我不想死……
“请你……救救我…”
短短一句话，大河说的断断续续，声音再是含糊林森也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林森放开了点在大河脸侧的手，“只是交换，不用谢我，你应该谢山。”
随着林森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男人眼眶迅速湿润，双眼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闭合，林森站直了身体，目光在石床逡巡了几圈，最后落在床尾男人双腿位置。
那里本应该由两条腿在兽皮地下架起的自然凸起，到了后半段，只剩下窄窄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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