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前往交换日的人大概有二十名，男女老少都有，最多的是正值壮年的猎人，大概占了一半，余下再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老猎人，防止迷路，或者交换的时候吃亏，还有身体好体力佳的女人，经得住长途跋涉的艰苦，负责沿途的一些琐事。
这样看，林森不属于哪一方，出现在队伍里有些多余，但没有人开口质疑他的加入。
“都准备好了吗？”高台上，大河高声询问，环看一圈，没有人出声。
“那就出发吧。”男人宣布，随着他一声令下，人群顿时变得嘈杂，早就按耐不住的人们立马奔向高台，拿起各自分配到的包裹。
人群配合着散开一条道，众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从中穿过，带着族人们的祝福和叮嘱，走向通往交换地的道路。
林森耳边全是道别的声音，他埋着头，兀自向前走，忽地，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呼喊。
“山！”绿草大喊，见林森看过来，奋力挤到最前面，高高地朝林森挥手。
“再见！我等你回来！”小野人喊着，身后又冒出几个脑袋，是百叶和小溪他们，一出现立马叽叽喳喳地冲林森叫个不停。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好好训练的。”
“早点回来啊！我们会想你的。”
小野人尚且稚嫩的嗓音穿过人群落进林森耳朵，他脚下一滞，随即恢复正常，加速朝着几个小野人走去，挨着搓一把他们的脑袋，走开，留小野人们在原地，回过神来连连尖叫。
继续往前走，林森又看见几个熟面孔，花雨，虫一，老阿达……甚至是乌甲，他们站在人群里，见林森走近立马露出笑容，嘴上说着类似一路顺风，平安回来之类的话。
就连乌甲都对他点了点下巴。
短短数百米，林森走得心脏微微发热，直到身后的人声渐渐消失，他回过头，大山部落只剩下一角，再拐个弯，彻底消失不见，他收回目光，颠了颠身后的背篓，抓紧跟上队伍的节奏。
二十余人排成一列，顺着和河流流淌的方向穿梭在丛林中。队伍里，
大河和老猎人们在最前，后面跟着几个猎人，再后是女人，最后又由猎人收尾。
而林森的位置刚好就是女人们和末尾猎人们的交界处，他前面是一个脸生的女人，身后是山。
刚从部落离开，队伍里还残留着欢送启程的欢乐，不时有人小声交谈着什么，语气轻松，随着进入的林子越来越深，队伍安静下来，全部专心赶路。
林森这时候才发现，他前方那几个看起来远不及猎人强壮的女人，在丛林中穿梭起来也是极其灵活，而他则需要咬咬牙才能跟上队伍的节奏。
对此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暗暗庆幸自己一整个寒季都外出捕猎了，体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不然就真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
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所有人都仿佛永动机一般不知疲惫，数个小时过去前进的速度丝毫不减，林森步子迈得越来越吃力，后背出发时明明算得上轻巧的背篓也变得十分沉重，挂在他肩膀上拖着他直往下沉。
忽地，他身上一轻。
“我来。”耳边响起山的声音，林森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摇头拒绝。
“我来。”山坚持。
两人说话时队伍仍在前进，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前后几个人听清，林森余光看见前面的女人回了一下头，他再次拒绝了山。
“不要。”
话落，身后不再传来山的声音，但背上背篓减轻的重量却没有变，林森浑身变扭，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变得存在感极强，他想加快步子甩开山的手，队伍忽地停下来。
“原地休息！”前方传来大河的声音，林森听清，松一口气，正准备卸下背篓，身后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他回头，就看见山正面色如常地拽着他的背篓。
“谢谢。”林森说，山是好意，他不至于为了自己那点儿难为情的小心思冲对方有脾气。
山没出声，配合着林森的动作将背篓取下放在一边，随意找了一块儿地方示意林森坐下休息，林森也不客气，两步过去一屁股坐下，山也坐在了他的旁边。
缓过那一阵气，林森开始打量周边的环境。
四周丛林茂密，几乎每一个高度都有植物触及，脚下泥土湿润，布着大约一指厚的枯叶，头顶有橙黄色的光束洒下来，从角度看，现在大约是正午的时间，远处隐隐有河水的滔滔声，听起来并不算急促。
一切都和大山部落周围的丛林环境相似，他们还没有走远。
“嘿！”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林森猛地回头。
“感觉怎么样？”石水靠着林森背后的一颗大树，满脸打趣，“你怎么一脸汗？很热吗？”
林子里阳光照不进来，水汽很足，并不热，石水这么说，显然是在拿林森开玩笑，林森没有理会，石水丝毫不在意，随意扯了两张树叶叼在嘴里，抱着胳膊，看起随意，实则时刻警惕周遭的动静。
林森看清石水在做什么，随即观察起队伍，果不其然又看见几个神态和石水类似的猎人。
丛林法则，永远不能放松警惕。
他被猎人的动作激得心中一凛，立马打起精神，谨慎地观察起四周。
队伍里又有人开始交谈，女人们起身，像是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帮人凑上去小声讨论。
林森观察半天没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反而被女人们越加激烈的讨论吸引了注意力，一看过去，就看见她们正围着一簇野草，小心地摸来摸去，连大河也走过来。
“是草药。”其中有一个女人对大河说。
“是吗？”大河蹲下扒了扒那丛平平无奇的绿草。
“是的，祭司之前让我采集过，但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女人兴奋地说，“这个很难找，我们部落周围都快没有了。”
“带回去，朵……”大河一顿，立马改口，“祭司应该知道。”
“是。”女人没有注意大河的停顿，随手从旁边撇了根小木棍开始掘草药，大河起身，静静看了会儿，回到原来的位置。
等女人们仔细将草药掘出，妥当处理好，队伍重新启程，只歇了不到二十分钟。
林森在山的帮助下背起背篓，一背上就感觉背篓比最开始轻了不少，他转头看着山。
山没有回避林森的视线，只是淡淡解释：“到了还给你。”
“……”
林森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把东西拿走的，也不知道拿走了什么，瞥了眼山肩上的兽皮袋，转身迈开步子。
下午的时间，不知道是适应了队伍的节奏还是山实在拿走了太多，林森没有再像上午那样走得狼狈，甚至有闲心留意走过的地方四周有没有熟悉的植物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
中途，队伍又休息了一次，赶了大半天路的人们已经很疲惫，只是各自安静地歇了十分钟，再次出发。
距离太阳落山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时，大河和老猎人们终于选定了今晚的营地，队伍停下来，大河开始分配任务。
“山，你带着猎人们去捕猎，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剩下的人检查周围的环境，砍树生火，再把刚才猎到的猎物处理了。”
说完，领到各自任务的众人散开，山把自己的兽皮袋被林森的背篓靠在一起，带着大半的猎人离开，林森自觉没有跟上，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拿起石刀去砍柴。
他不敢走太远，就在距离自己背篓十来米的地方，选中一颗半截干枯的矮树，一脚踹断，砰砰砍成几截，一起往回拽。
营地上正有两个女人在清理地面，见林森拖来半棵树，大方地对他笑了笑。
林森把枯树丢下，冲女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夜晚的危机四伏的丛林，足够旺盛的火堆是最大的安全保障，林森知道自己是留下来的人里少数几个拥有骨刀的，自然接过了砍柴的重任，一个小时的时间，马不停蹄地收集尽量干燥的柴火。
等天色开始暗淡，捕猎的猎人们回来，他才扛着最后一捆柴回到营地，营地上也已经升起了几堆火，围坐着三三两两的人。
山将手中的猎物递给旁边的人，大步走到林森身边，帮他卸下肩上的柴火，领着人到大河的火堆前坐下。
“辛苦了。”大河正在处理猎物，满手是血，乐呵呵对林森说，林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火堆前的几个老猎人没有对林森的加入又异议，只是看着安静地看着大河的动作，不时接过他处理好的猎物和掏出来的内脏，该分的分，该扔的扔，该埋的埋。
所有人得到肉，回到各自的火堆前，天已经黑透。
和空旷的山谷里比，林子里几乎没有月光落下，硕大的月亮被树梢遮的差不多，只剩下些残缺的亮片，和零散的星星混在一起，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林森看得出神，直到手下一晃，山提醒他他的烤肉要糊了，赶紧给烤肉翻一个面。
夜晚，吃过肉，大河安排了几个猎人轮流守夜，其他人闲聊几句，守着各自的火堆睡去。
林森高强度赶了一天路，已经疲惫的说不出话，砍了几段树枝铺在地上就躺上去，还不忘给山留地方。
他看着山，拍了拍旁边的空地。
“嗯。”山点头，没有立刻躺上去。
林森知道山要守夜，得到回应就安心闭上眼睛。
半睡半醒间，他感受到身下的树枝被人触动，睁开眼，看见山在他身边半躺下，两个人几乎是紧挨在一起。
“吵醒你了？”山停下动作。
“没有。”林森迷瞪瞪道，往旁边挪了挪。
“不用，我够睡。”山制止林森的动作。
“睡。”林森短促地哼一声，再次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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