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教授我所在的班级,和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是个合适的角色。
“加藤性格稳重,从不跟人主动闹矛盾,而且她家庭复杂,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现在却因为拒绝了男生的告白,不想被影响状态,就遭到这样的霸凌……”
安原老师叹息,脸上有几分不忍。
“实在是可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母亲交代……”
我差点笑出了声,被安原老师在暗处瞪了一眼,只得绷紧表情,努力挤出一点眼泪。刚刚的忍笑也变成了在忍耐痛苦。
我是完美的受害者。
5.
后来,一切都被处理得很干净。
川口主动退学,听说转去了其他学校。他那个朋友被迫对我道歉,还遭了处分,之后每次遇见我都会被吓得跑好远。
以及,全校紧急开展了关于言语暴力与校园霸凌相关的班级会议。告诉学生们不要随意议论他人,不要传播不知真假的消息。再有类似的谣言事件,被调查出来的相关学生需要承担责任。
说是班会,其实就是警告。
没人敢再随意提起我的名字。
有些人害怕我,有些人主动来找我道歉,祈求我的原谅,有些人躲着我走,生怕被我抓住把柄。他们都知道,哪怕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语,就会给自己引来祸端。
我不满意这个结局,因为一切本不该发生。他告白,我拒绝,止步于此,对所有人都好。
况且,我也伤害了别人。
川口从未威胁过我,他哭着这么说了,声泪俱下地澄清,求我告诉老师们真相……可惜没人相信。我躲在安原老师身后冷淡地着看他,不为他说一句话。
只需要一个下午,被议论的对象立刻变成了川口。
明明他的处分只是记过一次,回家思过一周,再给我当面道歉和手写道歉信。才半天而已,他就受不了我遭受过的重压,用退学来逃离白鸟泽。
一报还一报啊。
真脆弱。
我说过,面对影响我继续向上的人或者事,我总是不择手段。结果最重要。现在很好,再没什么能妨碍我的了。
6.
这件事,我没有跟小缘讲过。
但他应该早有觉察。
上次休息日他就问过我,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说是看我心情不好,需要放松。不过问了几次我也不愿意说,最后焦躁地让他走开,他便不问了。
他没有走。
安静陪在我身边,一切如常。
为什么他脾气能那么好?
因为喜欢吗?只是喜欢,就可以忍耐我糟糕的个性吗?
哪怕小缘不再说出口,我却还是能感觉到。细密的,软腻的,微不可查的无数情感于生活中不断渗透,渗透,一直渗透到血肉,到骨髓。
他的喜欢,并不轻浮。
好像是认真的。
那如果。
如果我把自己丑陋的,阴暗的想法与谋划,全都告诉他。
如果他知道我是故意让川口体会我的感受呢?
他是会和现在一样包容我……还是跟那些家伙一样,害怕我,离我越远越好?
我并不想他远离。
可我总在胡思乱想,总忍不住去试探,去确认。
就好像要跳进一个极深的坑洞,而小缘是最下方的垫子。我不断往下倾倒着各种东西,非要看看这个垫子会不会坏掉,仿佛直到它彻底毁坏,接不住我,才能得意地证明自己没有跳下去是明智之选一样。
不论什么关系,都会被这样的我亲手摧毁。
再次独处,位于我的卧室。我坐在床边,他坐在旁边椅子上。小缘拧着我送的魔方——他随身带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的——往我这边看过来。
“千树,心情很好?”
“嗯,还不错。”我回答他,余光扫过他的身影。
“是好事。趁着放假,多放松一下吧。”他温声说。
“我哪有多少时间放松。”我冷硬地回答。
“没事,”他笑着,“我可以帮你。”
7.
我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
可能是我自己。
我讨厌我自己,胜过讨厌其他任何人。就像我对自己拥有自信,同时也拥有无数的怀疑一样。我纠结到了极点,无法坦然享受拥有的一切。如果别人也讨厌真实的我,会不会让我好受一些?
这算罪恶感吗?
用同样的方式,伤害了一个对我造成伤害的人,我会有罪恶感吗?
我不清楚。
“……小缘,”我低敛眼眸,对他说,“我做了一件事。”
“一件,不太好的事。”
“什么?”他问。
我告诉他了。
花了大概十几分钟,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完。恍惚间,我又一次进入到抽离的、旁观的状态,用极尽客观的视角,毫无情绪的语气,说出这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这大概是一种自我保护。
就像上次对缘下先生他们,讲述我自己的家事,讲述妈妈跟奶奶一样。我无法代入进去,无法承担过量的情绪。
但我还是亲口说出了自己对川口的恶意。
看到了吧。
我并不是个美好的人。
他安静地听,不打断我。我也不敢看他,继续说着。直到说完一切,口干舌燥。直到连我解决事件之后,觉得川口退学是罪有应得,我甚至为此感到愉悦和轻松的心情都被尽数地,像呕吐一般全部表达……
我才听见小缘开口。
“千树,”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我面前,蹲下身,仰起脸看我,“还好吗……?”
盯了他几秒,我笑出来。
“好啊,非常好。我不是说了吗,解决了他,我很开心。”我不断重复着,让自己相信。
“可你……”他试探性地,轻轻碰到我的手,“看起来在难过。”
“……!”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指冰凉到几乎失去感知。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
可能是,一片空白。
“千树,”他覆住我的手,慢慢合拢,交握,“千树。”
“千树特别厉害,没有做错。”
“千树处理得很好。”
“千树,他们说的话和你无关。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你是对的。”
“千树,考虑太多你也会累。不要一直去想……放松一点,安心,已经解决了,已经没事了……”
他缓缓说着。
所有的话语都像风。
像无言的风,带着暖意的风,伤害我的风,不需要去在意的风……与带着他气息的、温柔的风。
很多话语都听不清了,我只能听见。
“千树,千树。”
他一直在用我熟悉的声音,用总是在我身边的声音,用曾经说过喜欢我的声音——
不断地,叫我的名字。
“千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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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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