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天气晴朗。
天气好的时候心情也会更加愉悦,厨房里哒哒切菜声便能听出来掌勺之人欢喜之情。
烧火的张全目瞪口呆看着案板旁的孙兰莺。
原本厨房备菜的活计从不用她沾手的,他们只求小娘子下厨炒菜就好,甚至烧火洗碗筷都有人做。
不过今日孙兰莺似乎心情很好,山上种的韭菜长了一茬,剪下来摘干净用水清洗后小八负责切。可是他手笨的厉害,小娘子都说了要切的细一些做馅料用,但小八切的太粗,指点之后也不成,只得小娘子亲自上手。
她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素衣裙子,头发梳的整齐,样貌生的好,即便是侧影也透着清丽之感。
翠绿的韭菜上,更衬女郎的手指白皙,她用左手轻轻按着,右手拿着沉实的菜刀,只听连续富有节奏的一阵笃笃之声,韭菜便被切好放在盆子里。
锅已经烧热,孙兰莺回过身放入一大勺油,没一会便冒起丝丝青烟,她用手横在锅上试试,小八没搞懂她在做什么,便问了一嘴。
“热锅热油,炒出来的鸡蛋才好吃。”
说着,把手里打的一盆蛋液倒入大锅里,只听刺啦一声,热油让蛋液迅速膨胀,散发迷人香气。
“不全是鸡蛋,”小八挠了挠头,嘿嘿笑。
有一大半是鸟蛋,小八他们几个进林子里掏来的。
住在山了就这点好,想吃肉了拿起弓箭进林子里打就成,菜遍地都是,尤其是孙兰莺手巧,就算是野菜也能做的津津有味。
鸡蛋炒的金黄松散,小八忍不住咽口水,张全也没好到哪里去,趁着孙兰莺转身去拿调料时,俩人偷偷用手捻了盆子上的碎,吃进嘴里香的不行。
早就和好的面已经发满一盆了,孙兰莺干活手脚麻利,当即扯了面开始包馅,一个个蒸饼放在笼屉里。
“张全,小火,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吃饭了。”
山寨里加上孙兰莺总计十五人,还都是人高马大正值年轻能吃的郎君们,因此每天做的饭,都快和孙兰莺摆摊时做的一样多了。
蒸饼蒸了十笼屉,额外用野菜拌麻油做小菜,还煮了一锅饽饦。
这么多吃食,孙兰莺还怕不够吃,想了想,又把之前腌制咸菜坛子取出来。
山寨的厨房意料之外的大,光是灶台就有左右两个,里面的瓶瓶罐罐也不少,各种调味一应俱全。
孙兰莺在家时就会腌制咸菜,这样煮口粥就能糊弄一顿饭。所以刚来山寨没几天的时候就腌了两坛子萝卜,这会儿已经能吃了。
小八忙凑过去帮忙搬过来,厨房里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张全看火走不开,只得抻长脖子看。
坛子刚一打开,便有一股酸辣之味冲了上来。孙兰莺嗅觉更为灵敏,当即转过头,可还是晚了一步,呛的咳嗽起来。
说来也怪,她做吃食不少都是辣的口味,可自己半点辣味都吃不得,一吃就辣的满脸通红。
“小娘子,你没事吧?”小八先反应过来,赶忙给孙兰莺端水。其他几个也忙不迭的询问,见孙兰莺喝完水后面色恢复如常,便知道没事了。
夹起一筷子萝卜,让他们帮忙试试味道。
切成半圆状的萝卜片,腌制过后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坛子里放了一把通红的小辣椒,一把切碎的嫩姜,大量的粗盐,封坛之后汤汁发酵带来酸爽滋味。
张全让小八喂他一口,一片萝卜下肚,食欲大开,肚子当即咕噜噜的乱叫。
“真开胃啊。”张全感叹一声。
原本跟着凌六郎出来做事,大家以为会是吃苦,但没想到吃的比在衙门还好!
没一会蒸饼好了,众人便收拾东西准备吃饭了。
院子里的长桌是两个桌子拼凑而成,每次吃饭都要收拾一番,他们忙碌着的时候,孙兰莺倏地闪过一个问题。
“佟四,婚宴席面是请人来做吗?”
山寨里这些人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佟四心里直咯噔,坏了,他也没往这方面想啊!只以为装扮院子就能成亲了!
也怪他们都是未婚的郎君们,若是有哪怕一个成过亲的,也该面面俱到,哪能留了这么大空子让孙兰莺问。
“啊?我……”佟四吭吭哧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屋里的凌六郎走出来,气定神闲的坐下,道:“从山下请。”
孙兰莺莞尔一笑:“好,我就是随口问问。”
自己人生一辈子堪称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希望办的和和美美。
……
午后天气凉爽,孙兰莺闲不住,午睡醒了后便打算把他们打回来的野味腌上,晚上烤着吃。
一偏头,瞧见院里树荫下坐着未婚夫大郎,手里依旧捧着一本书,看的认真。
阳光穿透繁茂树叶,洒下一片细碎的金光,年轻俊逸的郎君面容冷峻,薄唇微抿,犹如一座雕像似的额,一动不动。
大郎比她想象中更好,孙兰莺忍不住轻笑,心下对这门婚事最后那点不满也散了。
“要做什么?”
听见轻快的脚步声,凌六郎抬起头,就见孙兰莺端着盆过来。作为“未婚夫”当然要问一嘴,于是凌六郎从书里抬头。
“摘些胡芹用来腌肉,晚上吃炙肉。”
原本的荒地被孙兰莺打理出来,移栽了不少植物,寻常人一个都不认识,但孙兰莺却能如数家珍。
她从院门绕出去,与凌六郎隔着一道木板院墙,柔声叙话道:“我会多洒胡椒粉的。”
凌六郎一怔。
习武之人又是男子,凌六郎和其他人一样口味偏重。但他不怎么吃辣椒,更喜欢胡椒。
猛然想起几日前吃饽饦时,佟四提过一嘴他喜欢胡椒粉的事情,不想这么点小事,她记得如此清楚。
是否有意为之?
凌六郎眯了眯眼睛,看向外面的小娘子。
微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温柔的颤动,身形单薄的小娘子蹲下,摘菜时候竟然也十分认真。
如果她不是赵大郎的未婚妻,如果她没卷入这些事情里面,或许她只是个烂漫柔情的寻常娘子。
凌六郎回过神,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念头。
难不成他也如山寨里其他同僚一般,被她用美食俘虏?
万万不可能。
晚上大家聚在院子里,有一块专门的空地用来炙烤食物,甚至佟四脑袋活络,还做了一个架子,只需要把野味串上去,旁边的人不停手摇便可。
待烤好之后,众人先给孙兰莺,一是因为多亏她料理好野味,二则是因为她是唯一女郎,当然要好生照料。
气氛喧嚣热闹,女郎的面颊被热浪烘烤,带上一层薄粉,宛若刚成熟的山桃。
凌六郎薄唇抿了一下。
看的出来,大家现在对孙兰莺是信任的,且把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看紧孙兰莺的话当作耳旁风。
炙烤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这些个大男人们根本就不够吃,吵着对佟四说让他多打些野味回来。
“一顿吃少能饿死你不成!”
佟四白了嚎叫的张全一眼,“丢脸。”
他们平时闹惯了,刚开始在孙兰莺面前还拘谨小心,时间久了暴露本性,只会在孙兰莺看过来时收敛。
“那我去煮饽饦吧。”孙兰莺放下筷子起身,但起的急,没注意筷子滚落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凌六郎则是从左到右,神色淡淡的扫过众人。
张全头皮发麻,小八低垂脑袋,张武抬手假装啃已经没有一点肉的骨头……
郎君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因为他们和小娘子走的太近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打那日凌六郎训斥过小八后,众人就发现他们郎君对小娘子越发上心,几乎时刻陪伴在其左右。
佟四解释说是监视孙兰莺,可众人怎么看都不觉得是监视。
比如孙小娘子早起要摘菜,郎君陪着去地里;比如小娘子说木柴不够,郎君挽袖子去劈……
再比如现在,小娘子捡起筷子后就要去厨房,郎君也站了起来,紧随其后……
小八抬眼,一脸幽怨看向二人远去的身影,张全和张武捂嘴嘿嘿笑,佟四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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