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侍走进来,通传道:“少爷,祖母来了。”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抱着一个奶娃娃走进来。
听男生笑道:“祖母。”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起身后有些好奇的朝那奶娃娃看去,他问道:“妹妹如何?”。
严格来讲,这是李金玉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如今的他只能哼哼出一些嘶哑的不成语句的低吟了。
他的声音带这些清脆,显得有些稚嫩,明显还是个孩子。李金玉在心中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老妇人乐呵呵坐下,颠了颠那娃娃,听到这话,咯咯笑起来,道:“明日便是你妹妹的抓周宴,听秋桐说,你准备了许久,不妨给祖母瞧一瞧?”
男孩凑过去,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嘴角上扬,道:“自然,”左右也不过一日之差,给祖母看看也无妨。他自个儿雕这块玉雕了两月有余,浪费了不少料子,对于这个成品,还是颇为满意的。
给祖母递上长生锁,看到祖母脸上的惊讶,男孩不由得泛上些自豪之情。
“你亲手雕的?”老太太问到。
李金玉看见他点点头,认真回答:
“自然,她是我的妹妹,我对她好是应当的。”
话毕,又是一片黑暗。
——
再睁眼,少年坐在桌前,面前压着宣纸,正写着字。李金玉仔细端详了一下,颇有些想笑,这字还不如她呢。
他誊抄的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李金玉兀自看着,突然听到外头仆从喊道:“小姐,公子被关禁闭,您不能……哎呀!”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女孩冲进来,莫约七八岁,嘻嘻冲着李金玉笑。面若桃花,有一双好看的杏眼,李金玉看着就喜欢,心中不免感叹。
好俊的姑娘。
女孩噔噔跑过来,拖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道:“奶奶不过随口一说,哥哥你也没必要每张都看吧……”
李金玉定睛一瞧,才发觉这或许并不是那恶鬼的字,大抵是他妹妹的课业之类,底下还压着好几张,他正一张一张写批注呢。
年纪不大一股老成劲儿,李金玉不太喜欢这种人。
听他娓娓道:“你初入学堂,课业是最不能马虎的。”
李金玉看见女孩闷闷地低下头,用手扣着胸前的平安锁,颇有些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
视角转到桌子上,李金玉看见右下角写了“宋碧君。”,应该是他妹妹的名字,很好听,李金玉也很喜欢。
他妹妹姓宋,那自然他也姓宋。
李金玉兀自回忆着,还未曾从一片空白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下一瞬,画面又一转。
——
少年似乎愁绪满满,连带着李金玉也莫名其妙地有些闷。
他就这样定定地望着窗台,一句话也不说,李金玉等啊等啊,又闭不了眼,也打不了瞌睡,视线被框在这个小小的窗子里,这让她感到有些无聊。
良久,才听宋某人短促地叹了口气。
而后转身快步走出门去。
走至前院,又看见宋碧君,她迎面走来,相比上次,褪去了些稚嫩,多了些机灵,看见他过来,笑嘻嘻道:“兄长。”
少年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此次进宫可要万般小心,切不可失了规矩。”
宋碧君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啦兄长,就我这吊儿郎当的性格,半桶水的文采,长乐公主要是能选了我……”她沉默了一会,做了个鬼脸,“那才有鬼了。”
他斥了一句,却难掩担忧,道:“贫嘴。”
宋碧君道:“嘿嘿……何况,我也去看看我这未来嫂嫂到底长什么模……”
听闻此话,他心中一惊,下意识斥道:“莫要胡说八道,这话谁告诉你的?”
被他这么严厉的一呵,宋碧君顿时有些畏惧,她缩了缩头,吐舌道:“孙嬷嬷……不过是我缠着要她讲的,不干她的事。”
李金玉耳朵一竖,将这个小八卦记在心里。
他捏了捏眉心,道:“此话不过戏谈。家中长辈与先皇后交好,说笑间随口一讲,切切实实绝不能当真的。十几年未曾提起,这就是个玩笑话!你此次进宫,这话若是被有心的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金玉是绝不会说这样古板而老套的训斥的,于是乎顺其自然地同眼前人共情。她眼看着这一长串斥责从她嘴里冒出去,压得眼前的少女闭口不言,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在心里鄙视了一番。
听宋碧君道:“……知道了,兄长。碧君一定谨言慎行。”
——
再睁眼,又是书房。李金玉腹诽道,这人大抵是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最忠实信徒了。
李金玉感受到回忆中的焦躁,也并没有多愉悦。
少年执笔久久未落,墨汁滴在纸上留下一个圆圆的墨印。
直到下人通传,说小姐回府,他才惊然起身,出府迎接妹妹。
消息传的很快,宋碧君被选作中了公主伴读,因着公主喜爱,还特意留宋家大小姐在宫中留宿。
说不紧张是假的,宫中行事,只行差踏错一步,便如坠深渊。
何况,这事情实在是意料之外,凭借自己妹妹的学识,哪够得着公主伴读呢?
轿车停在府门前,少年赶忙走上前去,只见帘子掀开,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来,冲着他一笑。
他看着宋碧君下轿,见她仍是笑吟吟的,心中松懈不少。
宋碧君看见自家大哥,行了个并不端庄的礼,道:“兄长。”
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带着小妹往府内走,:“先进屋 。”
等二人走进里屋,他正欲开口,宋碧君便抢先一步,她激动道
:“公主殿下人特别好,还给我吃了特别好吃的点心!兄长,我同你讲,公主殿下真的特别漂亮!天晓得怎么会选中我……!”
宋碧君愈说愈激动,一连用了好几个特别。他看她那个激动劲儿,也不好平白抚了她的兴致,于是按下心中的担忧,只淡淡的应承着。
其实长乐公主他曾经见过的,宫中宴会,总要宴请官员,不过只遥遥见了几次,后来也再无什么交集。看自家妹妹的描述,倒像是天仙下凡了。
二人走至书房,宋碧君一路上好一通夸赞,也就一晚上的事,却好像怎么聊也聊不完一样。宋谨裕走到案几前头,给她倒了点茶喝,问道:“所以,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选中你的?”
宋碧君接过茶杯,浅浅尝了一口。听闻此话,故作深沉的苦想了一会儿,道:“可能殿下被我的魅力所折服……啊!”
她额头被男人拿指头轻轻的点了一下,他道:“嘴里没个正经的。”
宋碧君嘴巴一鼓,而后又骄傲道:“总之我跟公主殿下话‘很‘投机,哼哼。”
他勉力笑了笑,那些沉重的担忧就这样被强压在心中。
——
少年整理了一下衣衫,一切都准备就绪,距妹妹入宫做伴读已然有小半年了,临近三月,长乐公主好马球,陛下爱女,令三月设马球宴,作为定远侯的长子,他自然也要赴宴。
春色正好,外头的柳树开了满街,走出门时,他不禁揉了揉鼻子。
马球宴设在长乐公主南庄,公主是先皇后独女,饱受宠爱,今年不过十三便已然开府,不过用的是“立观”的名头,只偶尔过去小住。
公主府并不远,马车一路驶到南庄门口,一旁同行的宋碧君今日却反常,一路上安静的很,这让他不禁有些疑心。
到了马球场,二人分道扬镳,宋谨裕将准备好的贺礼交给宦官,而后便是去面见公主。
跟着宦官一路向前走,远远地能看到一点公主殿下的身影,正坐在上首,正值早春,公主围了一圈白狐围裘,手里头抱着手炉,正同自家妹妹说着话。
走到近前,那长乐公主,肤若凝脂,唇色朱红,发黑如墨,当真是个美人胚子,不过脸上的稚嫩还未褪去,眼中也仍是一片纯真。
甫一看到长乐公主,李金玉就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坐在上头的,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那眼睛,嘴巴,鼻子。
不正是自己么?
只不过更加的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
长乐公主……
她全无一点印象。
原是这样……又想起方才的八卦,李金玉陷入沉思之中。
还未从记忆中看到自己的震惊中缓过来,少年已然走至稚嫩的自己旁边,做了个辑。
听到她自己笑道:“听闻碧君说她有个好大哥,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少年道:“殿下谬赞。”李金玉还想多看看自己的脸呢,却见这恶鬼一面应和说着客套话,那眼睛却再没看向过公主。
她一面听着自己跟他讲话,一面着急,这人也太守礼数了。
心中隐隐泛起烦躁,李金玉愣了一下,发觉竟是他的情绪。
谁惹他了?
李金玉听到自己笑着邀请他上座一起看马球,又感觉心中他的烦躁更甚,顿觉莫名其妙。
若是她没有弄错,这应当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才对。
什么意思?他好像对她有成见……?
不多时,他扯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走开,彼时的自己并没有出口挽留,只能听得出语气中有些许遗憾。
李金玉回过神来,对他莫名其妙的恶意感到有些荒谬,虽然她没有这段记忆,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老黄历惹到了他,不过仍旧在心底冷笑一声,为自己鸣不平。所幸二人并不熟,只寒暄几句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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