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做梦

拍摄结束后,单远行和历程舟一起吃完晚饭便分开了。

单远行回到家楼下的时候,看到妈妈这在小面馆吃面,于是直接坐到了妈妈面前,然后又向老板要了一小碗阳春面。

杨春梅看到单远行很是高兴,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单远行又抽纸帮妈妈擦了擦嘴。直到两人都吃完饭后才一起回家。

单远行的家不大,只有两居室,因为是老房子墙壁看着很旧,就连地板也是那种发黄的木地板。

但被单远行收拾的干净整洁,灯光一打,便透露出一股十分温馨的味道。

单远行的妈妈叫杨春梅,是个普通的农村妇人,她在16岁的时候来到农村打工,22岁的时候未婚先孕,23岁的时候生下单远行,25岁的时候结婚,31岁的时候丧偶,38岁的时候痴傻,40岁的时候变便是现在。

回顾杨春梅的大半辈子,就是这样。

单远行打开电视机,让妈妈坐在沙发上,然后调出一个她最喜欢看的家庭剧,一直看到晚上十点,然后上床睡觉,作息十分规律。

放假的时候,单远行会坐在旁边陪她一起看,然后给她剥橘子。

不用上学也不用兼职的日子其实过得特别平淡,单远行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卫生打扫,可以说家里所有的活儿都是他在干。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毕竟除了他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历程舟有几次想要约他出门,但都被单远行拒绝了。

10点一过,客厅李就只剩下单远行一个人。他用手擦了一下桌子上留的灰,想着既然睡不着,那就打扫一下卫生吧。

就在单远行想要去卫生间拿拖把的时候,家里突然停电了。

他一边在心里懊悔自己竟忘记交电费了,一边连忙扶着墙蹲下企图寻找一些安全感。

就在这时杨春梅的卧室门打开了,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叫着单远行的名字,手里提着一个小电灯就冲了出来。

“妈!妈!我在这里!”

单远行看她情况不对,连忙大喊,哆嗦着想要手脚并用朝她爬过去。

杨春梅的眼睛很快发现了单远行,急忙朝他扑了过来,然后紧紧将他抱在了怀里。

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着:“远行远行……”好像不抱紧一些,就会失去他一样。

单远行也用力回抱住杨春梅,不停的用手拍打她的后背安慰她。

这一顿折腾下来,单远行扶着杨春梅回到卧室,杨春梅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于是单远行只好在房间的地上打地铺睡了一晚。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单远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他又见到了那个可恶的父亲,那个在他八岁就已经死掉的父亲。

“臭小子!赶紧给老子擦干净!”那个男人又喝的烂醉,倒在沙发上活像一滩烂泥,他因为不舒服吐了一地,旁边站着七岁大的单远行。

“你踏马,给老子收拾啊!”那个男人朝着嗓子大喊,然后坐起来去扯单远行的头发,把他狠狠的拽到地上,就差一点距离就要倒在他的呕吐物里。

“我来我来!我来收拾!”杨春梅连忙从厨房跑了出来,手上还沾着水。她慌慌忙忙的将地上的小远行扶起来,然后跪在地上开始擦地。

他总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像往常一样耍起酒疯,一脚将小孩儿踹翻在地,甚至开始拳打脚踢。

杨春梅连忙扔下抹布将单远行死死抱在怀里,替他抵挡大部分的伤害。

“求求你!求你!要打就打我一个人吧!我不要打我们的孩子!求求你!”

杨春梅的求饶声、酒鬼嘴里骂骂咧咧的脏话,还有拳脚打在身上的声音。

单远行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和耳朵嗡嗡的在响,他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他只有尽量在杨春梅的怀里缩小自己,才能不受伤害。

这场单方面的毒打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也许是他累了,也或许是他困了。

杨春梅和单远行住在一个房间里,那个男人自己一间卧室。

单远行自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父亲酗酒暴力打老婆孩子,是个典型的混蛋,母亲是个普通的妇女,赚钱养家。

遇到那个男人是杨春梅这辈子最不幸的事,然后开启了她人生中一连串的不幸。

单远行那么怕黑也是因为男人,杨春梅有时候要连着上夜班,家里只留下他和单远行。

他不喜欢照顾小孩儿,总是将放学后的小孩儿关到房间里,然后自己在外面和狐朋狗友打麻将。

房间里没有窗户,单远行一个人在停电的房间里待了两天两夜,直到昏迷才被杨春梅发现。

没人知道单远行那两天两夜是怎么过的,他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那个漆黑的房间里,他的哭喊声没有任何人回应。

那年他才刚满七岁。

杨春梅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大闹起来,甚至提出了离婚,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那家伙喝酒喝的肝硬化,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直到单远行八岁那年,那家伙似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竟然开始学着做一个好父亲。

每天强制和单远行待在一起,甚至晚上也要睡在一起房间,可他晚上不开夜灯,单远行晚上根本睡不着。

他开始装模作样的对单远行好,却不知单远行心里有多么讨厌这样。

很快他又控制不住开始酗酒,没人能劝住他。那天他又喝多了,死死的拉着单远行说了很多话。

单远行看着他在后半夜开始呕吐,吐完又爬回了床,甚至还死死抱着单远行,他那天晚上似乎很难受,一直没有消停。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单远行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单远行又是一宿没睡,他开始天慢慢变亮,床上的人却一晚上都不曾动弹,怎么喊也喊不醒。

单远行去喊杨春梅,再后来家里来了救护车,那个人被抬上了车。

单远行和死人在一张床上呆了一晚上,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些许的明白死亡的意义,就像路边被碾死的小猫小狗一样。

死了就没了,没了就埋了。

单远行小时候虽然动物毛过敏,却十分喜欢小动物,但因为条件不允许,只能时不时喂养街边的流浪猫或流浪狗。

那些小动物都很喜欢他,每次看他都会凑过来摇尾巴。

直到单远行经常喂养的小猫在路上被一辆卡车碾死在车轮下,一瞬间血肉模糊。

单远行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哭没哭,他把小猫捡起来装进塑料袋,然后埋进了土里。

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单远行知道,在单明死的时候,他没哭。

家里少了一个男人,却对他们家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

就好像是在那一天从童年的噩梦中突然惊醒,单远行看到了天晴。

杨春梅依旧像以前一样努力打工赚钱养家,单远行尽自己所能做一个好孩子,不给杨春梅添麻烦。

闹铃一响,单远行从睡梦中惊醒,却始终回想不起梦的内容。

床上已经没人了,单远行简单洗漱后走进客厅,发现杨春梅正坐在饭桌旁,桌子上放着零零散散的早餐,应该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单远行有些惊喜,拉开椅子坐在杨春梅旁边。

“给我买的吗?”他接过杨春梅递给他的包子,大大的吃了一口,用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好吃!妈,你也吃!”说罢还比出一个大拇指。

但杨春梅只是笑着不说话,将全部食物推到他面前。

其实每一次停电后,杨春梅都要陪单远行一晚上,然后在早上买很多单远行喜欢吃的东西,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

哪怕单远行胃口没有这么大,也会全部吃下,让杨春梅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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