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听此抿了抿唇,她曾经因为唐霄的事情一整年都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直到前几日她同唐霄互相坦诚才有所缓解,所以她能明白自家娘亲的焦心。
外人都见娘亲温柔端庄,但其实舒颜知道她的娘亲闯荡过江湖,同那些侠客一样有着自己独有的骄傲。若真是有人做了什么娘亲不能忍受的事情,娘亲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那娘亲和爹爹是怎么认识的?没成亲之前有没有听爹爹说过戚家的事情吗?”舒颜问道,“成亲之后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找过爹爹?”
宁兰茹摇了摇头道:“自从知道了你爹因戚家的事情瞒着我之后,我也细细回想过之前的事情,第一次遇到你爹时,我在药谷旁边的林子里摘草药。”
那日天高气爽,宁兰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渐落的夕阳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
宁兰茹眉头微皱,此山是药谷的后山,再往外就是悬崖峭壁,一般人进不到这里来,除非是后山里面囚禁的那个师伯。
宁兰茹心知师父同师伯之间有些不和,唯恐师伯做一些有损师父的事情便握上腰间的匕首,悄悄地走上前。
但还没等她靠近就看到一个黑影闪过面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宁兰茹暗觉不好,在那人的手摸上她的脖子时挥动匕首狠狠地划伤了他的手,转身刺进了那个的肩膀。
宁兰茹丝毫没有手软,松开手拿出腰间的银针封住了那人的穴位,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不速之客。
此人蒙着面,一身黑衣破破烂烂,身上伤口无数,漆黑的双眸警惕地看着她。
宁兰茹蹲下来,素手挑开了粘连在伤口上的黑衣,“剑伤,银针,还有一些不规则的擦伤,恐怕是铁链?真是有趣的武器。”
宁兰茹伸手摘下了满是血污的蒙面巾,露出了舒磊苍白的脸,“你是谁?亡命之徒?”
“姑娘、咳、姑娘误会了,我名叫舒磊,只是一方商贾,不小心被奸人所害,背井离乡想要报仇结果……”舒磊说得有些急,忍不住咳嗽,“匆忙奔逃之下误、误入此地,十分、十分抱歉,但我,咳咳,但我真的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对姑娘出手的。”
“我以为、咳咳,”舒磊气息有些微弱,“我以为是追杀我的人,咳咳,所以才冒犯了姑娘。”
宁兰茹听此却不为所动,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舒磊眉眼低垂,道:“……不知道。”
宁兰茹冷言道:“这是地狱,有来无回。”
说着,宁兰茹便要起身离开,但没想到舒磊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惊讶道:“你怎么解开了?”
宁兰茹看着崩裂在地上的银针,看着咳嗽吐血的舒磊有些气恼,“松开!”
“姑娘,我、”舒磊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有些功夫,不好对付。
舒磊连忙将宁兰茹拉到身旁,在她出声之前想要捂住她的嘴巴却被她反手打开。
宁兰茹狠狠地瞪了舒磊一眼,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走了出去。
只见来人一身藏青色长袍,品貌非凡,一身淡然儒雅的气质,宁兰茹笑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林然看着忽然窜出来的宁兰茹立刻松了口气,出口的话却与他温文尔雅的表象大相径庭,“你这臭丫头,出来采药也不说一声害得老子好找。”
“是我的不是,让师父担心了。”宁兰茹笑着想要拉林然离开,却没想到被林然拽住了,“干什么?打算见死不救?”
宁兰茹听此回头看了一眼,气鼓鼓地松开了手,哼了一声,跟在林然的身旁绕到了树后。舒磊经过方才的一番动作已经昏迷不醒。
林然打量了一番,对宁兰茹说道:“先把这个半死人带回去吧。”
“师父!您又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宁兰茹伸手指着舒磊,“就他这一身伤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宁兰茹才不信他刚才那一番说辞。
林然摆了摆手道:“我眼又不瞎,自然看到了。只不过这后山都是药谷的药童精心培育的药材,你看看,”
林然指了指舒磊走过的路,愤愤不平地说道:“他都踩坏了多少药材了!再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不顾,这些药材还不知道要被他嚯嚯多少!”
“……”
林然将舒磊的胳膊搭在肩上,“来搭把手。”
宁兰茹这才不情不愿地帮忙将人带回去。
回到药谷之后,宁兰茹仍然对舒磊十分提防,只希望尽快医好他的伤,让他离开药谷。
舒磊似乎也看出来宁兰茹对他的不喜,也从不对宁兰茹多言免得惹她生气。
因此,两人几乎从不说话。
一个月后是林然的生辰,药谷上下皆是喜气洋洋。
“我今年要百年的好酒,”林然背着手晃悠到宁兰茹面前,“还想吃叫花鸡,醒狮酥,酸菜鱼,还有……”
林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宁兰茹笑道:“旁人都以节俭麻烦为由推脱大操大办,怎么单单你这么多要求?”
林然哼了一声,道:“那些人嘴上说的不愿意大操大办,心里还不一定怎么开心呢!咱们药谷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来直往,问心无愧,你长大之后也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哎对了对了,”林然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上好的药玉在宁兰茹面前晃了晃,“嘿嘿,成色不错吧!阿朿特意托人送回来的。只不过生辰宴他赶不回来了,真是可惜啊,吃不上这么多好饭了。”
“他哪儿有师父这么贪吃啊。既然他寄东西回来了,师父您也不用天天挂念着了。”宁兰茹笑道:“单看这玉就知道他在外面过得不差,您就安安心心过生辰吧。”
“那你别忘了我的宴席,可不能糊弄我。”林然对宁兰茹嘱咐完,便又晃悠到其他人面前,“哎哎哎,我跟你说,这儿要挂红的。”
之后的几日,宁兰茹一直呆在厨房。自家师父脾气古怪,口味也挑剔,宁兰茹冥思苦想了好久,也没做出来合自己心意的饭菜,更别说给师父尝尝了。
“师姐,师父的菜做得如何了?”将酒坛搬到厨房的小师弟,看着宁兰茹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宁兰茹指了指面前奇形怪状的糕点,无奈地说道:“这份醒狮酥,我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小师弟看着桌面上惨不忍睹的糕点,挠了挠头,道:“要不你去找磊哥问问?”
“磊哥?”宁兰茹眉头微皱,“你说的是舒磊?”
“对对对,”小师弟连忙说道,“磊哥可厉害了,感觉他什么都知道。就这酒,你也不是不知道师父嘴有多刁,我跑了好多地方都选不好,还是磊哥帮我找来了上好的竹叶青。”
小师弟说着将那酒坛开了一条缝隙,刹那间醇厚的酒香就溢了出来,确实是品质上乘的好酒。
小师弟见宁兰茹惊讶的神情,笑眯眯地说道:“这坛竹叶青不错吧,我真要好好谢谢磊哥。”
小师弟将酒坛小心翼翼地放在厨房的酒架上,“师姐,你要是实在做不出来就去问问磊哥吧,他说不定能帮你,感觉磊哥走南闯北知道好多东西,我还有事先走啦。”
小师弟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难不成他还真是一个商贾?宁兰茹又想起刚见到舒磊的情形,绣眉立刻皱了起来,马上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晃出脑袋,低头做折磨人的醒狮酥。
但一连尝试了许久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宁兰茹不禁有些泄气,就在这个时候舒磊路过厨房的窗前,往里看了一眼,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宁兰茹刚想说不用,但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成果,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师父的寿宴马上就要到了,可不能出差错。
舒磊想了想,说道:“我认识一个厨师,做糕点很有一手,你要不去跟他请教一番?”
宁兰茹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之后我同他出了药谷,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找到了那个厨师。”宁兰茹道,“在跟那个厨师请教的过程中,我才知道你爹其实也是一个富家子弟,但因为家中人得罪了权贵举家被流放,他心有不甘在被流放的路上杀了官兵逃了出来做了商贾。但因为身份的缘故也干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那爹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舒颜如有所思地说道。
宁兰茹叹息道:“在遇到你爹爹的前一年,新帝登基,天下大赦。你爹他们家本就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便被赦免了。但你爹爹当时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不能回头了。”
舒颜点了点头,感叹道:“爹爹的遭遇给唐伯伯好像啊。之后呢?娘亲跟爹爹的关系有所缓和了吗?”
宁兰茹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了你爹的身世,我自然没有再怀疑他的道理,药谷之前也救过不少被冤枉而无法回头的人。但后来……”
宁兰茹似有些恼怒地抿了抿唇。舒颜见此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宁兰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师父的寿宴上出了一件事情,小师弟包藏祸心想要害我清白同他成亲,但没想到阴差阳错我跟你爹生米煮成熟饭,师父大为震怒。我虽伤心,但我也并不想被这件事情束缚。不过,你爹却始终心怀愧疚,甚至负荆请罪在我房门前跪了许久,后来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无论如何也要赶到我的身边。”
宁兰茹笑道:“长此以往,我忽然感觉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也挺好的。”
宁兰茹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将这段时间郁结于心的闷气都呼了出来,看着舒颜笑道:“说了这么多,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登过两日,我们就回家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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