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公时任户部尚书,两子也皆是朝廷要员,故而前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
她跟在祖母身后刚进西院儿便瞧见了等在此处的夏秀娘,她是督察院都事夏家的女儿,与贺兰珏同岁,自己刚到北京时,夏夫人就带了秀娘去探望她。
跟他们同来的还有家里的两位公子和夏夫人的表侄汤本义,夏秀娘向祖母行了礼,便极热情的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朝华妹妹,近来可好?”
她同夏夫人问了好,答道:“谢姐姐关心,都好。”
夏夫人赶紧招呼了身后的三位小公子向李家祖母行礼,热络的说道:“这是秀娘的二哥元峰、三哥元镇,这是我的侄儿汤本义。快来见过李家祖母。”
“祖母安好。”
“好好好,夏夫人真是好福气啊,都是好孩子。”
“您可不知道,这群孩子平时有多闹腾呢。”
“热闹才好呀,我们家就朝华一个,平日里连个陪她说话的都没有。”
“我们家也只秀娘一个女儿,你看他们姐妹俩多要好,就让秀娘多陪陪朝华。”
夏秀娘热络的挽着她的手,倒叫她颇不自在。
夏家老爷是李毅的下属,任都察院都事,从七品,为官上没什么建树,倒是喜欢结交朋友,仗着岳家家底殷实,持禄养交。
虽一心结交东林党人,却颇不受待见。如今听说李家迎回一独女,有心招揽赘婿,便恨不得把自己的儿子都送到李家去。
夏夫人娘家姓汤,做丝绸生意,家底殷实。奈何家中男孩儿都不是读书的料,科举无望,夏夫人又一心向着娘家,竟把侄儿也带到这杨家的寿宴来了。
正厅里已是高朋满座,杨家祖母见李朝华跟在李家祖母身后,料想这就是李家接回的独女了,仔细打量,真是明眸皓齿,我见犹怜啊。
待李朝华向她贺了寿,她起身拉住朝华的手,舍不得放开:“桂枝,好福气啊。”
“姐姐谬赞了。”要说李朝华的模样确是生的好,随了她娘,传说贺兰家祖上乃狐妖化成的人形,所以不论男女,样貌都是倾国倾城,尤其那双眼睛,顾盼生辉。
她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看着杨家祖母,自小跟着母亲讨生活,看人眼色,讨人喜欢这种事情最擅长不过了。
杨家祖母招呼了身边的孙媳妇,让她带着李朝华好好逛逛府上,想着只可惜自己曾孙还在襁褓中,若是稍年长些,定要与李家结亲!
朝华看向祖母,祖母呷了口茶,笑道:“跟着你杨家嫂嫂去逛逛吧。”
“是,祖母。”
杨家、李家、高家世代交好,寿辰前杨家祖母就交待了孙媳妇,让她带着李朝华认识各家小姐公子,尤其是高家两兄弟。
钱佳悦挽着她的手,带她到小花园见过了各家小姐,夏秀娘一直跟在二人身后。
穿过假山石,就见着几位少年正在玩儿投壶,高家两兄弟也在其中,钱佳悦见高家两兄弟占了上风,问道:“几位小哥,是以什么做的彩头?”
“没有彩头,就是比着玩儿的。”
“那多没意思,秋月,去取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来,做彩头!”
高家公子谢过了钱佳悦的彩头,说道:“既然杨家嫂嫂给了这狼毫笔做彩头,那不如咱们就认真的比上一场。”
“好。”
“好啊。”
“我能参加吗?”汤本义站了出来问道。
“当然,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汤本义,督察院都事夏重是我姑父。”
“好啊,那咱们每人四支箭,看谁中的多。”
这种无聊的游戏,她实在提不起兴趣,站在旁边出神,想着子安脸上挨的打。
周围不时传来喝彩声,高家二公子四投三中,汤本义则三投三中,手中还剩一支箭,他走到李朝华跟前,将箭递给她问道:“妹妹可要试试?”
她一直在神游,既没有关注比赛,也没有听清汤本义的话,见手里多了支箭,便下意识的试了试准头,稀里糊涂的投进了壶中。
“好!”汤本义拍手喝彩,笑道:“原来妹妹也会投壶。”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事了:“碰巧,碰巧。”
高家二公子朝他拱手行礼,笑道:“是汤公子胜了,看来佳悦嫂子的狼毫我是无缘了。”
“高公子承让了。”汤本义取了彩头想要送给李朝华:“多亏朝华妹妹这最后一投,彩头自当归妹妹所有。”
“这怎么好,我不过随手一投,无心之举。”说罢看向钱佳悦。
钱佳悦本就瞧不上汤本义,觉他夏家上不得台面,附和道:“汤公子且留着用吧,我院儿里呀,最不缺的就是笔墨纸砚了,朝华妹妹若是喜欢,尽可随意挑选。”
待她说罢,嬷嬷上前传话道:“宴席已备好,请公子小姐们移步前厅吧。”
汤本义悻悻的收回了彩头,瞧着他们皆是三两相拥而去,就连夏秀娘也不等自己,自觉失了面子,不再言语,悄默声的跟在了众人身后移步前厅。
才出小花园儿,便瞧见一身穿墨绿色曳撒,腰间跨刀的人进了西院正厅。
女眷们纷纷拿起扇子掩面,亦或是藏到嬷嬷婢子身后。
杨老夫人识衣辨人,只一个眼神,身边的嬷嬷便立刻明白,从屏风后绕行出去禀告杨老爷。
正在前厅招呼宾客的杨老太公见管家神色慌张,训斥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老爷,锦衣卫的人来了。”
“在哪儿?”
“去了西院。”
“混账,这群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西院是杨老夫人的居所,此刻皆是女眷。
听到此话,李毅、高存之赶忙起身与杨太公一同前往西院儿。
杨老夫人是见过世面的,端坐在高堂之上不怒自威道:“何人擅闯!”
“锦衣卫李奉喜,奉厂公之命,前来给杨老夫人贺寿,来人,把贺礼送上来。”
得令,他身后两名番役将箱子抬进正厅,只见李奉喜抽出佩刀,挑开箱子上的挂锁一把掀开了箱盖,霎时便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儿。
嬷嬷上前查看,见箱内不知是何物血肉模糊裹做一团,吓的惊叫了一声,瘫坐在地上:“血,血。”
李朝华认的那身衣裳,是锦衣卫!虽说东林党与东厂素来不睦,但光天化日之下这群人竟敢擅闯朝廷重臣的后院儿,当真是不把杨老太公放在眼里啊。
“嫂子,烦请人去禀告杨老爷。”
“诶,妹妹,你这是去哪儿?”
“一应女眷都在西院,我去看看,你们就在此处,不要跟过来。”
她想着祖母还在西院,便跟了上去,一直在门外瞧着,待杨老夫人一掌拍在桌上,大呵一声放肆时,才悄悄溜进了正厅护在祖母身前,祖母扯了她的衣袖,示意她快躲到身后去。
她轻声道:“祖母放心,有我在。”
杨太公一行人急匆匆赶到,一走近便闻到满屋的血腥味儿,大怒:“李奉喜,你怎敢到我府上胡闹。”
“见过杨尚书,小人是奉厂公之命,前来贺寿的。”
李毅看了眼箱子里的东西,是一只麋鹿。又看向夫人,脸色惨白,想来是吓着了,倒是李朝华面不改色,护在她身前。
“贺寿?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杨尚书此话怎讲,这一条死鹿可是厂公今晨才猎杀的,不等凉透便吩咐了我给您送来。”
杨尚书已然气急,挥手道:“来人,送客。”
管家即刻便招呼了护院们入厅,李奉喜不屑的嗤笑一声:“礼既已送到,奉喜就先行告退了。”他躬身行礼,朝屋外退去。
三步后起身抬头,正巧瞧见了李朝华,那双眸子也正看着他,泰然自若,不似其他女眷,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生的如此貌美。
李毅踱步至李朝华身前,傲视于他,他这才离去。
好好儿的寿宴顿时失了刚才的热闹,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用过午膳便离去。杨老夫人更是郁结于心。
一连几日,杨太公称病告假不去早朝,然当今圣上沉迷于木匠活儿,无心政事,听得魏忠贤的转述,以为杨太公当真是身体不适,便没有理会。
约莫过了有半月,杨老夫人身子渐爽利,下了帖子邀她祖孙二人到长明山小住,由长明山到兴隆寺便很近了。
祖母同杨老夫人一辆马车,她带着兰儿独乘一辆马车,子安坐在车外,她掀开帘子问道:“你姓什么?”
“没有。”他扭头看她:“我就叫子安。”
“那你念过书吗?”
“没念过。”他不过是个家奴,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会写字吗?”
“不会。”略识得几个字,却不会写。
李朝华瘪了瘪嘴,身边的丫鬟小斯没一个会识字的,看来先生留的功课还是得自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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