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她说今天太累,实在不想见你们,想让你们先回去。”许天冬小心翼翼关上病房门,颇有点憔悴地站在门口道。
事已至此,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先行离去,改日再来。这时,许天冬再迟钝也还是注意到了被耿昭宁拦住的那位青年男子的目光,沉冷的、漠然的、愤恨的……百般情绪,不及那张脸带来的冲击。
这个人他见过,是曾经帮忙收拾随云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相片上的人。
方士兰见势不对,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只是那人还是见缝插针地开口了:“你就是她养的小情人?”
气氛因此凝固了。不待许天冬开口,耿昭宁已经如同炮仗一样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说来江别川也是好笑,突然上门不说,冲着容臻发了趟脾气,眼下见到许天冬又耐不住旧戏重演,实在把招人愤恨做了个十成十。
江别川没有回复,只是朝着许天冬道:“阿云要的你给不了。”
语毕,他终于转身离开了。
闹哄哄的场面终于按下,许天冬撑着力气,和他们一一道别,直至门口都安静下来,方才径直转向方士兰。
非要说起来,她同随云也算是姐妹一般了。这么多年相知相伴的情谊,她可以说是随云最信任的人。
如今从许天冬口中得知随云要查随尧臣时,方士兰露出了一点苦笑,一点悲凉,她很难想象随云如何果决地说出这句话,“小姐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那是许天冬第一次在方士兰向来平缓稳重的脸上看到另一种神色,这样的神色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叙述的,却叫许天冬猝不及防地又想起那天哭泣的随云。
只不过是这样一句话,许天冬什么都明白了。他陪在随云身边三年,尽管对她家中具体情况不甚清楚,却也知道那些小道消息、豪门恩怨。
原以为不过是娱记们为了追逐流量的胡言乱语,今日方士兰失控如此透露出的事态,显然可知随尧臣和随云之间的沟壑……甚至不能称之为沟壑。
怎么会有一个父亲要自己亲生女儿的命呢?
*
“小姐没有性命危险,只是,那边传来消息说好像眼睛出了问题……”中年男子揣度着上头人的意思,微微躬身,话语间很见恭谨。他低着头,仔细凝视地板上繁杂的花纹,而后背已然僵硬成一块木板。
“嗯,没断腿,也算便宜我那个好女儿了。”那人将一条黄鳝投进鱼箱里,闻言竟然还透露出几点漫不经心的愉悦,越发叫底下的中年男子后背渗出不少冷汗来。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亲子,随尧臣……随尧臣如此安排,也叫跟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张印有些许害怕,随云,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眼睛是怎么回事?”
“医生、医生的意思,是说有可能不能视物。”
“瞎了?”
“瞎了好啊,他们应该正急着封锁这个消息吧。”
箱内水流深深,黄鳝窜得速度极快,在水中翻飞如一道闪电,而那些白色的鱼群的鳞片在追逐中更显耀眼,腹部的红色宛如彼岸花一般鲜艳。
少顷,蓝色的水流中飘浮出一丝淡淡的血色,血色逐渐加深,这群红腹食人鱼嗅闻到血腥味便群起而攻之,不过片刻,就将那条可怜的黄鳝吞噬殆尽。
它们是绝不会留情面的。
随尧臣看了一会儿,叹息了几声,“这条黄鳝不太会逃跑啊,才跑了一会儿就被捉住了,上次阿胜买的那条倒挣扎了好一会儿。”
张印只得呵呵陪笑,他小心观察随尧臣的脸色,见他心情不错,等到差不多了,再度接起领导的话茬。
“小姐出了车祸的消息我们已经放出去了,港灿股价大跌。已经联系了几个有意出手股权的股东了。”
随尧臣坐在办公桌边上,翻阅着手里的照片,闻言点点头,转而又提到,“这个是随云养的?”
“是。”
“为了他和盛家翻的脸?这omega挺有本事,比江别川好点儿。”随尧臣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手里这张照片拍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
“安排我和靳家的会面吧。见完,再去看看我那个好女儿。”
“莫文辉那个老东西,他真的以为我在舟海的根基,是他能撼动的吗?”
“他当初不敢救他女儿,如今倒莫名其妙发善心,来救他外孙女了,笑话。”
“我倒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向我低头!”
*
事情一团乱。
港灿、虎视眈眈的随尧臣、知道消息的外公和舅舅、还有江别川……随云闭着眼睛,旋即又笑起来,她现在闭不闭眼睛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却还是习惯在思考头疼的时候闭上眼睛。
冬日的暖阳晒在身上,温暖地就像抱住了满怀的羽绒被。即便不能视物,随云还是从肌肤上柔软的触觉感受到了自然的一切。
“今天太阳这么好,稍微晒一晒呀。”在温热的阳光里,随云在耳畔听到了身旁许天冬的声音,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聊天,声音像蚂蚁逡巡一般低哑,还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随云忽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问道:“玉佩呢?”
身侧的许天冬好半天才道:“我以为你不喜欢。”
随云说:“给我带上吧。”
脖子上传来一阵温润的凉意,紧接着,身后有双素手翻飞,随云感受到那玉佩的扣眼处轻轻合上,她的心宁静着。
其实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如果真的是随尧臣做的,他已经掀翻了桌子,是不愿意再与她玩那些虚与委蛇的场面游戏了。
想来是她当时自作主张退了盛家的婚约惹了这条疯狗震怒。
如今江别川带着华信回到舟海,许天冬在她身边,并不是安全的。
咬住被喂食到口中的吸管,随云喝了好几口水,待到许天冬扯了杯子,方才用那双看不到焦点的眼睛,精准无误地找到了许天冬所在的位置。
其实她有点紧张。但她也许不知道,许天冬比她更紧张。
有那么一刻,随云用这双盲眼看过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她那颗心的话语。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少顷,许天冬伸出手,用手轻轻抓住随云的拳头,将她紧紧攥着的、缠绕在一起的几根手指一根一根轻柔地松开。
“握这样紧做什么?掌心都掐红了。”
她听话地松开了。
然后听到许天冬用很温柔的语气问:“你让我做你的omega,你的男朋友,不要做你的情人了,好不好?”
随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一颗炽热无比的、滚沸的心。其实一直以来她都看得到的,没想到却是瞎了的这天,才愿意用一颗心去看另一颗心。
“好。”
更改了一下段落顺序,内容不变,变插叙为顺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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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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