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在瑶池边上来了个急刹,只片刻功夫,庄笙再度被甩了下去。野猪不屑地哼哼几声,迈着小碎步走到宿林身边,亲昵地蹭了几下他的衣角,傲娇离去。
庄笙从地下爬起,翻脸不认猪:“呸,丑东西!”
宿林无语地摇摇头,凭空变出一根树藤递给庄笙,示意他扎好头发再骂。惊喜来得突然,庄笙立马变了脸,笑得贱兮兮的:“还是哥哥最好了。”
不一会儿,飞絮与乌雪泥骑的山鹿也到了,乌雪泥落地,抱着鹿头大方亲了一口,山鹿很受用,愉悦地甩甩蹄子,往深山老林里钻去。
一番折腾下来,日头爬上中天。飞絮从包袱里拿出糕点分给大家。吃过简单的午饭,众人在花与阳光下懒懒打旽儿。
春困秋乏,气候适宜,不知不觉睡到了申时。
郁夜其实不常睡午觉,醒在青天白日里,睁眼的刹那,总会觉得心里落了空,孤独像潮水一样包裹过来。他揉着惺忪的眼皮,视线散乱,一边适应着这种落寞,一边寻找着什么。
要在这里度过三日,陈无宁只好担起大家长的角色,给众人安排活计。
庄笙自告奋勇,说要下湖捉鱼。
宿林对山林最熟悉,去摘野果野菜。
陈无宁冷心冷情,带着乌雪泥,去捉一些没有灵智的小动物当晚饭。
飞絮将带来的行李收拾妥当,拾了些木枝柴火,还支出了一个小帐蓬。
郁夜被伺候惯了,在一旁干站着看大家忙活,毫无心理负担。
做好各自的事回来时,太阳正西沉,当最后一丝云霞被夜色淹没,风吹过境,瑶池荡出涟漪,竟有些阴冷。
生好火堆,借着月色与火光,飞絮正在处理带回来的食物。她一人忙不过来,陈无宁主动上去分担些活儿。
无阻是把好剑,不仅能上阵杀敌,还能杀鸡剐鱼。只见陈无宁手起剑落,那只可怜的山鸡便一命呜呼了。
郁夜坐等晚饭,本来心安理得,见陈无宁杀鸡杀得一脸肃然,不禁生出几分肝颤,对他又惧上三分,深深觉得平时他对自己还挺容忍的。
六人围坐,肉香与菌香溢出,山鸡滋滋往下淌着油,落在火堆里,溅起几颗微末火星儿。
此时山野宁静,风过无痕。陈无宁扯了一块鸡腿递给乌雪泥,随后问起宿林:“这边晚上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宿林:“我在此,不会。”
庄笙吃得不亦乐乎,插话道:“哥,你为何能同禽兽说话?”
宿林纠正他:“...是小动物。”
庄苼:“那只凶鸟长得那样大,哪里小了?”
“......不知。”见纠正不了,宿林只得作罢,长时间相处下来,他的耐心好上了些,答道,“有一回,我照常在山林夜寐,半夜突然惊醒了,发现身边围着一群狼。”
庄苼急道:“啊,它们伤你了么!”
“我当时也很害怕。”宿林顿了顿,“不过它们似乎没打算吃我,头狼一直盯着我,我大着胆子朝它招了招手,它看懂了,朝我走来,又乖巧地伏在地上,我问它,你到这里做什么?”
“头狼嚎了几声,我竟然听懂了它的话。从那以后,我便能与动物交流了。”
庄笙没管嘴角流下的鸡油,含糊地问:“头狼说了什么?”
宿林:“它说,神,你为何在这里?”
众人惊掉了下巴。
庄笙眼睛发亮,兴奋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宿林:“我问它叫我什么?头狼说神。我再问它我是什么神?头狼摇了摇头。”
陈无宁思考了一会儿:“这世上真有神么?”
宿林摇了摇头:“多半不存在。我醒来便是现在的模样,早年在人间过了一段时间,至今也不知道自已从何而来。若真是神降临人间,大约不会是这样的。”
众人都不作声了。
乌雪泥愣愣接话:“宿林哥,我同你一样呢!也不知道自己打哪儿来的。听师父说,我还不足月的时候就被他捡了回去,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我总不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总该有爹娘吧,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有天我能见到他们,想问问为什么生了我,又要扔了我。”
宿林摸摸她的头:“你生得如此可爱,你的父母想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乌雪泥毕竟还小,烦恼忧愁于她如过眼烟云,眨眼就忘:“管他呢,我有师父,还有师兄,哥哥们也都好,要是师兄能别逼我读书就再好不过了!”
闻听此言,陈无宁骂道:“不学无术!”
气氛一扫方才的诡谲与沉重,几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少年,不论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了一起,也在光阴的流逝里学着卸下防备。
他们并非凡尘中人,各自互有隐瞒,能聊出来的大概只有冰山一角,但此时此刻,虽无美酒相伴,也与夜色共醉。
也许明日醒来,炸呼的还炸呼,冰冷的仍旧冰冷,但并不妨碍在繁星与明月的见证下,他们称得上一句朋友。
转眼几近子时,乌雪泥睡着了,飞絮轻轻抱着她进了小帐篷。他们走得匆忙,一应野外用品没来得及准备,只用薄毯与树枝搭了这么一个帐篷,容不下多余的人。
喧闹之后归于沉寂,夜里有风,又挨着湖,空气愈发湿冷。寒鸦的啼叫声划破夜空,带来一丝鬼怪画本的渗人感。
庄笙嘴上倔着不说,但到底有些害怕,不愿意离宿林太远,一路跟着他找地方过夜。
陈无宁躺在湖边的一颗树下,这荒郊野外的,他顾及小师妹的安危,这里既挨着账蓬不远,又有树荫遮雨,很是不错。
郁夜在瑶池洗漱好,湖水澄澈,也很冰凉。他容不下自己邋里邋遢就睡,又一贯怕冷,此刻冷得直哆嗦,习惯成自然地挪步往陈无宁身边走去。
他顺势躺在旁边,牙齿轻轻打着颤。陈无宁闭目不语,一动不动,郁夜以为他睡着了,搓了搓手想找回一些温度,正打算闭眼睡觉,旁边传来一句低低的问话:“你很冷吗?”
郁夜:“嗯。”
陈无宁闭眼道:“生个火堆吧。”
这暗戳戳的关心让郁夜心花怒放了,他睡意消减,觉得没白疼这人。他侧身支起脑袋,看着陈无宁在夜色里雪白而平静的脸,忽然回味起那天温柔的触感,一时间头脑发热。
“不要了,火光晃眼,怕你睡不好。”郁夜心不在焉地回应着,用目光一遍遍描摹陈无宁标致的眼型,利落的鼻梁,和那不与人道的柔软的唇……
无法言说的绮念撒满星河遍野,他索性破罐破摔,人就在眼前,大胆看不就好了,这样狎昵,倒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猥琐气。
他心猿意马的问:“你的生辰是何时?”
陈无宁不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纯粹冷落他。
郁夜在月光下盯着他合眸的睡颜,自言自语道:“不说就算了,你应该比我小,要不叫声哥哥来听听?我有个亲哥,他比我大上几岁,父亲总夸我哥性子沉稳,斥责我过于跳脱。可父亲说归说,却舍不得打我,不论我犯了多大的错。”
“不过这次离家出走,估计老头的鼻子都气歪了,可能我回家的时候会挨顿揍。不过也没关系啦,我哥肯定护着我。”
“喂,你要是叫我一声哥,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
他不知又想起什么,叹道:“你这个人,不知怎么说才好。该上心的不上心,不该上心的又上赶着忙活。还总是把自己搞得这样麻烦,又不是已经活了千八百年,不肯停下来看看浮世烟云。”
“不过可别把我当作那随风而散的烟云,我要你记着我。”
说到此处,郁夜忽的一顿,阴冷的风猛然大了,吹得他全身发凉。他在这星垂平野下,似给陈无宁,又似给自己,许下了一个小小的承诺。
他小声地,却不容置疑地说:“别忘记我。”
他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着,无边冷寂的银河是他最虔诚的聆听者。仿佛已经睡着的陈无宁轻轻翻了个身,落入了他的怀里。清浅的呼吸在他心口处盘旋,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热。
郁夜体凉,陈无宁就像雪天的一把炭火,烤得他温暖又舒服。
他脸上挂出个甜甜的笑,抱着怀里的人,心满意足的闭了嘴。
许诺了,少爷可要做到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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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下山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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