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同样的佛法,还是同样的佛经。
前世落在盛无邗耳中的聒噪,如今变成了梵音。
从前僧言,维摩诘居士开示的方便法门。
盛无邗只关心天降的一室赤|身魔女。
从前僧言,菩提树下王子的顿悟成佛。
盛无邗只在想那牧羊女奉上的羊乳泡饭、到底有多好吃。
……
他觉得老僧聒噪,他满身都是血腥、满手都是罪孽。
夜里甚至不用闭眼,就能听见那些来找他追魂索命的冤魂发出的凄鸣。
他若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便是佛祖亲临、便是佛祖显灵。
盛无邗从不觉得自己能够走另一条路,
尸山血海、他不过一遍遍走上去罢了。
天道不给他生路,他便用尸骸、用亡灵堆出一条路。
固执得可怕,却也只是他唯一的出路。
今生,意清收给了他另一条路。
温暖、光明,没有了血海滔天和污秽魔气。
他能干干净净地坐在火塘便,捧着一碗白米饭。
听一位苦行道的僧人,布施给他一场救赎。
无寐以佛法乞食。
他何尝不是从无寐的佛法中求一份安心。
僧人平板的语言,倒是很快让鹘星靠着墙壁睡着。
盛无邗却听去了佛陀的慈悲、看见了菩提下的明镜。
一来二去,无寐大师倒是和盛无邗熟悉起来。
对于盛无邗的称呼,
也从“小施主”变成了更加亲密的“小友”。
盛无邗告诉无寐,他师承意清收,为青夷山门下。
无寐告诉盛无邗,他此来冰原是修行,却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徒弟。
“大师的徒弟?”
“是,他一年前别了师门,自请来这极北之地中修行。”
无寐摇摇头:“贫僧劝不住他,只能随了他的心愿。”
“头几个月,他还记着每个月给我传讯。”
“最近几个月,传讯却断了……”
讲到这里,无寐大师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担忧:
“那孩子性子开朗,却是活泼有余、沉稳不足。”
“嫉恶如仇固然好,贫僧却总担忧他受人算计利用。”
大约天下的师父提起自己徒弟的时候,
脸上都是这样的表情——骄傲、担忧,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犹豫了片刻后,笨拙地开口:
“既是大师的高足,定然修为佛法上都不会差。”
“何况——大师您不是还告诉我,忧思于修行不利么?”
无寐愣了愣,而后哈哈笑了:
“也是,多谢小友开解。”
盛无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自盘腿到炕上调息。
冰原上的疾风愈发大起来,
吹得整个小山洞内都有隐隐风鸣。
洞口瞬间就被冰层死死地堵上,
鹘星不得不按着盛无邗的吩咐,不断地在那层冰上凿开小孔。
从雪原中央的冰山上,很快就卷起了一股雪暴。
旋转的风将极北之地冰原上的冰雪都裹挟进其间。
破碎的冰片相互撞击成尖锐的碎片,
于狂风中席卷整片冰原——
地面被那些坚硬的冰片凿开无数孔洞,
像是被蜂群狂蛰过境的肌肤。
冰原上尚未来得及逃离、寻着遮蔽物的几只雪熊,
在疾风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兽鸣便化作了一团血雾。
撕碎一切的雪暴飞快地吞噬着冰原上的一切,
甚至是已经凝结起来的小冰丘。
鹘星看得心惊胆寒,一边用力凿着孔洞,
一边心有余悸地想——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这雪原之中。
山洞内的盛无邗和无寐两人倒是各自安好。
无寐入定后就仿佛一尊泥塑石佛,无悲无喜、一动不动。
盛无邗则是一早知道了极北之地雪原上的种种,
凝神屏息,内心里想的全是《红尘一剑》和《天地剑法》的剑招。
一剑化万剑,意鸥所创的剑招原本就是要用剑者去感悟:
天地红尘、千般变换,一剑红尘、一剑天地。
即使是极北之地的雪原,白茫茫的雪原,
其中也可以蕴含剑招——比如这三五日就要爆发一次的雪暴。
灵光通身流转,古意剑灵在盛无邗的心境内渐渐化形。
还是那个白发长须的老者,手中握着古意剑。
心随意动,剑灵跟着盛无邗翻飞的思绪,
开始一招一式地演武。
三日。风停。
盛无邗张开眼睛,看见的是无寐站在洞口帮着鹘星开凿洞口的背影。
洞外还是一片漆黑,但隐约能瞧见一点皎洁的月色。
感受到身后盛无邗的气息,无寐大师笑着转身,
开口第一句道的不是佛号,反而是一句:“恭喜。”
盛无邗疑惑。
“我观小友三日入定,通身灵力流转、灵光大盛,料必小友剑法大进。”
无寐说完这一句后,才道了“阿弥陀佛”,又笑:“天晴了。”
在一个没有日光的地方说天晴,旁人定要笑话。
但盛无邗却明白无寐何意——
风停雪歇,雪暴过去。
极北之地的天空中,竟然升起一轮明月。
圆月低悬,仿佛触手可及。
盛无邗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
好像一个巨大的伞盖切在地平线上。
茫茫雪原被圆月照亮,像是一汪碧潭,
又似一面广阔的明镜。
松软的雪将小山洞的洞口掩埋了一半,
终于凿开洞口的冰层后,鹘星就立刻被那雪被盖了满脸。
一直跟在盛无邗身边的鹘星,
似乎真没见过这样大的雪——
即使是青夷山长佑峰上,也少见。
虽然鹘星整日里握着刀、不是杀人就是杀鸡,却也难得在眼底露出了一点惊喜。
他从软雪中坐起来,鼻尖上还挂了一点白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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