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御状

皇帝见李汝义站在殿中,就点了他去办这件事:“李卿掌刑狱,今日便由你来断这一桩案子。”

他又叫张庭舟:“你从旁协助。”

李汝义本要说些什么,却在陛下凝重的神色下低头领了命令去做准备。

越冬就跪在殿里,任由满朝堂的人暗自打量。

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到目前为止,许侯爷都挺讲信用,说给她一个机会不做干涉,就真的完全没有阻拦过她。

许侯爷唯一做的事情,只是让许月观称病,没有来参加今日这场宴会。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陛下降罪的话,或许她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至于安庆侯府的血脉自然有在外未归的许逢予去传承,只是不知道他这辈子还会不会有成婚生子的念头?迟家已灭,他的心结也已经解开,他也该走出来了。

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漫长,杨笏大大方方地跟着众人的目光打量着越冬,她今日发难,倒是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冷衣伤得只剩下半口气,麒麟也不知所踪,真要出了什么事,她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如果她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他身上,那可就注定要大失所望了。

有个禁军急匆匆来到皇帝身边,对着他低语几声,皇帝冷笑一声,看向阶下已经准备好的众人。

侯夫人上前道:“我是越冬的母亲,她亦是我的血脉,既然要验,也该有我一份,还请陛下准允,让我也同越冬一验。”

皇帝敲了下手指:“倒是巧了。”

他朝那个报信的禁军示意了一下,那禁军道:“今日午时,一对夫妇自北城门始,一步一跪,控诉安庆侯府抢夺女儿,囚禁他们一家,祈求陛下为他们做主,把女儿还给他们。”

越冬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她明明是让麒麟带着他们离开上京,按照梁稚月规划好的路线能走多远走多远,他们怎么反而往上京里走呢?

许侯爷也很惊讶,他不如许逢予看得上郑家那一家,且他要应付越冬已经很麻烦了,没有心思再去管他们,便简单粗暴的把人给囚禁起来,这可比许逢予在的时候要轻松许多。

但是人怎么能逃出来呢?还是在这么个时间点上。

如此一来,恰恰证明了越冬方才所说安庆侯府囚禁了郑家一家的说法。

李汝义道:“既然有证人,就该带上堂来。”

皇帝微动了下手,张庭舟就去了。

本来这些事已经开始转交给贺莲舟,皇帝也有意抬举他,可是贺莲舟今日太不像话,皇帝不想理会他,于是又重新开始使唤张庭舟。

何小芝跪行了大半日,又不断地呼喊着,眼下已是形容狼狈,声音嘶哑。

有无数百姓为她的爱女之心而感动,都跟随着他们一家移动,京兆府有心把人给截下,却没能成功。

告御状啊。

这可是多少年都没出现过的事情了。

不止他们来处的地方官府要受到处罚,没有及时发觉他们进城并按下的京兆府一样要被骂。

且又事关安庆侯府,只希望京兆尹不要被气得吐血才好。

何小芝和郑老三一路跪一路走,郑越夏和小弟跟在旁边扶着。

等他们跪到皇城门口时,两人已经磕得头破血流。

郑越夏远远望着皇城,她的姐姐正在这堵宫墙之内。

她要做回她的姐姐,她娘的女儿。

那么他们就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们应该站在一起,告诉世人,他们才是一家人。

告御状这件事未必行得通。

有很大可能他们还未走到皇城门口就会被拦住,也有可能皇帝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平民被抢夺了女儿的事情,也许皇帝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单纯地站在安庆侯府那边。

也有可能他们此行就将一去不返。

但是他们还是来了。

来接家人回家。

张庭舟打眼瞧见郑越夏,头一个念头就是怀疑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是越冬的策划,就连这个要出场的妹妹都做了精心的安排。

穿着一身和越冬类似的衣裳,梳着相似的头发,模样神态都学了个表像,却也足够不熟悉的人在见到两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了这是亲姐妹的想法。

禁军看到是张庭舟带着人出来还有些奇怪,从迟曲迟靖死后,禁军交给了归义侯府,一般皇帝差遣禁军办事都会用贺莲舟,已经很久没有再用过张庭舟了。

今日不知道出了何事,竟然又用起了他。

张庭舟确认了几人的身份,也不给他们时间收拾整理自己的模样,直接领着往宴会处走。

他不是禁军的主官,但是从前的威严还在,有个禁军提醒道:“可是先让他们梳洗一番,如此形容有碍观瞻,只怕陛下不悦。”

张庭舟道:“陛下等了许久已是不耐,不要浪费时间。”

禁军便不敢再说话。

何小芝几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才进了宫门就缩在一起,只有郑越夏强撑着昂首挺胸地走。

她不能退缩。

大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他们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连两侧的金碧辉煌都不敢多看,低垂着头往里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郑越夏垂着眼睛跟着,临进门的时候,领头的那个人提醒他们:“低头垂眼,休得乱看。”

议论声从靠近门口的地方开始响起。

郑氏夫妇和小弟都没有什么出奇,很典型的贫苦农家夫妻和孩子,这是大多数百姓的真实写照,完全看不出和越冬是一家人的样子。

但是郑越夏和越冬太像了,乍一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没有人在看到她们并排站着的时候,会不觉得她们是姐妹。

似乎已经不必进行再一次的滴血验亲,越冬说的话就足以被证实是真相。

越冬离上一次见他们已经过去了很久,郑越夏还是老样子,可是何小芝和郑老三的模样太惨了。

鲜血从额角留下,染红了大半张脸,跪在这偌大的殿堂里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明白。

越冬还跪着,皇帝没有叫她起来,他心里存着气,肆意为难一个孩子。

她朝着何小芝挪动了一下,何小芝也看着她,眼泪从眼角流出,从将要干结的血迹冲出一条淡淡的痕迹,伏地跪了下去。

皇帝斜倚在高台之上,把事情全都交给李汝义去处置。

李汝义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怜悯已经消失,只剩下无情无欲的森冷。

“堂下何人?”

何小芝和郑老三伏地跪着,小弟也在身后缩着,他们都被吓住,不敢出声。

郑越夏直起身子,声音略微有些发抖,却不肯示弱:“潭州郑家村,郑老三与妻何小芝并儿女四人拜见陛下!”

没人教过他们礼数,这也不是计较礼数的时候。

“所来何事?”李汝义又问。

郑越夏又要代替何小芝回答,何小芝却颤抖着声音道:“民妇何小芝。”

何小芝说着话就开始抖,却哆嗦着要把话说完:“要告安庆侯府许家强夺我的女儿越冬,要害死她!”

说完停顿了片刻,又道:“求大人们做主!求陛下做主。”

李汝义朝贺母道:“归义侯夫人自潭州来,又为自家儿子同越冬定过亲事,且上前辨认此女可是越冬在郑家时的母亲。”

贺母不知道自己会被叫出来,有些愣神,一旁贺莲舟道:“下官可以作证,这就是越冬的母亲,何氏。”

李汝义还是看着贺母,归义侯拍了拍贺母的手,她才缓缓起身走到何小芝面前蹲下。

贺母将何小芝的脸扶起来,用手绢轻柔地擦她脸上的血,眼神里都是担忧,却不能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等何小芝一张脸都露了出来,她才和李汝义道:“的确是何小芝无疑。”

李汝义把贺母请回座位上,回身禀报皇帝:“身份确认无疑。”

皇帝身体略微往前倾了不少,道:“你说安庆侯府抢夺你的女儿,至今已快有一年之久,当时为何不告?”

何小芝又是一颤。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求告无门,或者直接说被囚禁都可以,但是何小芝说:“是民妇贪心。”

“以为越冬做了安庆侯府的女儿就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原来做他们家的女儿就要赔上性命。”何小芝隐有哭腔,“我舍不下她,跟着她到上京来,还没抵达上京就被他们给抓了起来。一开始被安排在小村子里,除了不让出村子,不让和村子以外的人交流,日子过得和之前也差不多。”

“后来有一天就听到村子里的人闲聊,说是安庆侯府有个仇家,会杀他们的家的孩子。”何小芝一五一十地说着,没有人打断,她就继续说,“我的越冬已经成了他们家的孩子,也有可能要被杀掉。”

“可是我们连那个村子都走不出去。”

“再后来我们被换了很多个地方,听到了更多的消息,越冬真的差点就被人给杀了。”何小芝惊恐道,“这是我的孩子啊!我生她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还没有满岁差点就死在了一个冬天里,我抱着她一路跪到清净观里,求神仙保佑她,好不容易她才熬了过来,我是真的想要她活得好。”

“可是他们不止给越冬带来了杀身之祸,还给她选了个会害死人的夫婿,那个人已经害死了那么多的女儿家了,如今也要害死我的女儿。”

何小芝不知道公主和张照临是谁,她自哭诉地说着她的认知。

公主黑着一张脸道:“无知愚妇。”

李汝义朝公主抬了下手,叫她不要插话。

何小芝又朝着地上邦邦磕头:“千错万错都是愚妇的错,有什么罪责都由我来担,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求求皇帝陛下放过她。”

越冬抱住何小芝,不让她继续磕头伤害自己,各家夫人们看到她这样为越冬拼命,心里已然偏向于她,但是她们的偏向没有任何作用。

她太过诚恳,也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又会得罪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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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狮子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