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就要落山，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越冬没有去点灯，而是直接把手里的纸条给了高若游。
高若游有些犹豫地接了过来，问越冬：“你不看吗？”
越冬半低着头，从高若游的方向看过去，很有些神秘莫测的味道，她道：“我已有猜测，看不看早已无所谓。”
高若游展开纸的手一顿，不解地问：“那您今日为什么还要去见杨笏公子呢？”
越冬倚靠回去，显出些懒散来，“你觉得他可信？”
高若游想了会儿，道：“他在娘的事情上还算尽心尽力。”
越冬轻笑一声，道：“究竟是尽心尽力，还是用高千枝做借口成全他的野心，谁又说得准呢？”
“可他……到底是出力了。”高若游道。
越冬道：“你只需明白这个道理就是了，不论真相如何，你都得离开上京了。”
高若游心里一紧，又定了定神，才打开了纸条。
上面写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高若游细想片刻，立时就知道了这是谁：“公主的女官。”
“是公主！是公主杀了我娘！”高若游激动起来，“可是为什么？她和公主无冤无仇，公主为什么要杀她？”
“谁告诉你公主的女官就是公主的人。”越冬道。
上回公主奉旨来平息物议的时候，就没有带那个女官，可见公主并不十分信任她。
高若游瞪圆的眼睛缓缓冷静下来，神色疑惑地看着越冬，等着她解惑。
越冬道：“女官任免皆出自内宫。”
高若游又反应过来：“是皇后。”
这回她又没有那么激动了，反而回忆起来：“阿娘有提起过皇后娘娘对她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和善。”
“她与皇帝少年夫妻，恩爱多年，大约是觉得陛下对我娘有了情爱和恩宠。”高若游低声道。
越冬道：“不要胡乱臆测。”
皇后不会为了皇帝虚无缥缈的宠爱而那般高调的害死高千枝。
大约是高千枝无意中窥见了关于张照临身份的真相，才被逼跳塔而死。
或许最开始他们只想悄无声息地搞死高千枝，却被高千枝察觉，于是有了除夕夜的跳塔。
“可那是皇后。”高若游低声哭泣，“我连去到她身边都做不到，更遑论报仇。”
“我记得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越冬道。
高若游做不到理直气壮地把报仇这样会死人的事情全都让越冬去做，她道：“可这是皇后。”
越冬嗤笑，“你管她是谁呢？”
反正她现在也离不开上京，反正她和皇后又不是没有仇怨。
“我会告诉梁稚月，让她送你走。”越冬道。
高若游说不出话来，她们是曾谈论过这个话题，但是她不走，越冬和梁稚月也没有非要逼着她离开，但是现在越冬要逼着她离开上京了。
“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吗？”高若游还怀抱着一丝期待地问。
越冬道：“你在上京里能做的事情，宝镜都能做，你得走出去，来日若真有何不测，你也许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高若游恍惚中抓到了一线清明，她只怕不给她事情做，既然越冬告诉了她可以做的事情，那她就可以走。
高若游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越冬正在点油灯，橘黄的火焰在她眼前跳动，越冬说：“也不算太早，可那都只是我的猜测，此刻才被证实。”
高若游点点头：“我听姑娘的。”
越冬又说：“并非我不愿你为高千枝报仇，只是我自己尚且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分到你身上，你离得远些，能起到的作用也许更大。”
“我知道了。”高若游擦干眼泪，“我会做好的。”
高若游要走，越冬也没有强留，她需要点时间自己静一静。
等高若游走了，越冬的肩膀就塌了下来，缩成一小团窝着，麒麟在院子里吹风，也没有催越冬去冷衣那边睡觉。
张庭舟白天和他说的事情，他拿不准要不要说，要和谁说。
越冬心里要愁的事情已然足够多，冷衣的伤势又比他严重，如果她觉得会给越冬带来危险而独自离开，依照越冬的性格不可能任由她自寻死路，但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大约应对不了冷衣的仇家。
夜色如水，月亮躲藏在薄雾背后，多了几分婉约，越冬抵在窗户上，透过窗户纸看麒麟。
只有一个轮廓模糊的虚影，带了一日的面具被他随意地挂在手上，浑身都笼罩着低迷的氛围。
他又在为什么事忧虑呢？
越冬自己都背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所以也很少探寻他们的过去。
要不要问呢？
越冬支着脸想，麒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窗户边上，把本就隐隐绰绰的月光给遮了个干净，不过越冬好一会儿都没察觉到，就在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窗户纸上的麒麟。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麒麟看不见她，却能看见那块窗户纸上不安分的手指，他没来由地伸出一根指头来也戳上去。
窗户内的越冬一惊，忽一把推开了窗户，麒麟离得太近，他还在想着自己为什么要伸手指出去，就被骤然推开的窗户砸了一脸。
麒麟捂着鼻子说不出话来，越冬满脸都是无辜：“你吓唬我做什么？”
麒麟声音闷闷地：“我抽风。”
“哦。”越冬说，“那你道歉。”
麒麟满腹委屈，被打到的人分明是他，为什么道歉的人也是他？
越冬毫无愧色地等着麒麟道歉，麒麟只能道：“真是抱歉，吓到你了。”
“嗯。”越冬点头，“那我原谅你。”
麒麟冷哼一声，只当自己哄孩子开心，不跟她计较。
越冬趴在窗台上，问麒麟：“你怎么还不睡觉？”
麒麟逞强道：“不困。”
“我也不困。”越冬说，她看了会夜色，再看看还在揉鼻子的麒麟，后知后觉地有些愧疚，“你……还好吧？”
麒麟皱了下鼻子，声音有些混沌：“没事。”
他也靠在窗台上，和越冬一块赏夜色。
越冬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麒麟虽不想告诉她关于张庭舟的提醒，但也不愿骗她，就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是。”
越冬又道：“不想告诉我？”
麒麟道：“过几天吧。”
先让她轻松两天，再决定告不告诉她。
“是张庭舟今天和你说的事情？和我们谁有关？”越冬道。
麒麟浑身一僵，她……怎么知道？
“排除掉越夏他们，左不过就是我们三个。”越冬继续道，“如果和我有关，你不会不说，那就只剩下你和冷衣。”
“若和你有关，又是有危险的事情，你八成会不告而别。”越冬探出半个身子去看麒麟，“所以和冷衣有关？”
“是什么事？”越冬问。
麒麟叹气，道：“他只说有人在找，没说具体的事情。”
越冬又缩了回来，瞄了眼冷衣的屋子，片刻之后冷衣就走了出来。
这座宅院就这点不好，他们说什么话麒麟和冷衣全都能听得见。
“你养你的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越冬也没想瞒着冷衣。
“你知道在找我的是什么人吗？就敢说这样的话。”冷衣的声音更冷了。
越冬道：“可是你离开又有什么用呢？”
“死一群和死一个的区别。”冷衣已经看得到自己的结局。
“你的命已经属于我。”越冬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要你的命。”
冷衣站在门口看着越冬，她能清晰地看见越冬每一根漂浮的发丝，也看得清她的表情，更看得见她的眼神，她不是在虚情假意。
她决定要护住她。
“好。”冷衣很快有了决断，转身回去睡觉。
麒麟对越冬的决定没什么异议，不过也好奇她要怎么应对。
越冬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扒拉了下袖子把手上的袖箭露了出来，“这个，是你做的吧。”
麒麟一口气接不上来，感情她的办法就是他。
“就算我给你们每人配上一个，估计也起不到很大的作用。”麒麟打击她，“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拿到张庭舟那支轻弩时候的事情了。”
连准头都没有，射空还算好的，别不小心杀死了自己才叫笑话。
越冬环视一圈小小的宅子，和麒麟道：“改造一下呢？”
麒麟想了想，道：“可能会有点用。”
越冬道：“那你就去办，顺便给我娘和爹找点事情做。”
他们都是闲不住的人，每日困在这小小宅院里，怕是会发霉。
何小芝甚至已经指挥着郑老三翘了两处石板，强行开垦了土地要种菜。
越冬也不管，随他们去折腾。
麒麟低头看发呆的越冬，问她：“你怎么知道张庭舟和我说的事？”
“你有点反常。”越冬说，“我揍杨笏的时候，你们站在一起，这很奇怪。”
“两个相互看不上的人站在了一块，很难不叫我多想。”越冬却还费解：“可是他为什么跟你说，却不跟我说呢？”
“是不是他觉得你能做些什么？”越冬边想边说，“莫非他以为你会悄悄告诉冷衣，然后冷衣再悄悄走掉？”
“真卑鄙。”越冬说。
一旦她这里发生任何事，卫军营都不能不管，张庭舟看到了危机，就想让危机自己离开。
麒麟却不这样想，他心里认为张庭舟和他一样，只是想要越冬能过几天轻松日子而已。
可就想他不想承张庭舟的情一样，他也不想为他解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