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安全

越冬像只病猫一样蜷缩在椅子里,找寻着根本不存在的安全感。

许逢予所说的这些事情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从在郑家村醒来之后,她想的都是逃避,根本没有真正思考过如何面对许侯府,后来她以为她已经想清楚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实际上她只是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闹着变扭,幼稚到用否认来对抗许侯府。

她对许侯府的判断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上天给了她多一次的机会,她却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愚蠢。

“就算我乖乖留在侯府,像不存在一样的活着,鲁国公府也不会放过我,对不对?”越冬道,“想必许世子原本的打算已经因为我的胡搅蛮缠失去了作用,那么许世子希望我怎样配合你?才能让我早日没有性命之忧。”

越冬字字锥心,许逢予每次开口都需要积蓄力量,不然他也许都无法将话完整地说完。

“你仍旧做你自己就好。”许逢予道,“你才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就是你自己,不需要改变,也不需要躲藏。”

“你在开什么玩笑?”越冬不可置信,“你是要我出去做靶子,让人射个万箭穿心吗?”

许逢予想这个时候他应该给她一点安慰,或是拥抱安抚,但是越冬想要拥抱寻求庇护的人并不是他。

“鲁国公府大公子迟良归来,现鲁国公迟曲与迟良之间必有一死,短时间内没有人会对你出手。”许逢予道,“迟曲握着这个秘密,如果他活下来,他会有很多时间来慢慢处理这件事,如果赢的是迟良,他会用这个秘密和迟良同归于尽。”

“张庭舟已经往潭州而去,潭王已败,我领了皇命,会在最短时间内处置干净和潭王有勾结的大臣,你在卫将军府解出来那份名单也不会再威胁到你。”

“所以,你现在是安全的。”

“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许逢予保证。

可是越冬对他们的承诺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

许逢予叹气,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召见了高娘子,封她做了韶舞,掌内廷舞乐,准开府授徒,又赐了府邸。你们既然交好,她有了这样的际遇,你难道不应该去庆贺吗?”

越冬一潭死水的情绪有了些起伏,许逢予心里难受,面上却还是有两分笑,“高娘子想必也是极为记挂你,才得了封赏便急急派了人来邀你赴宴,你要不要见见?”

越冬略动了动手指,她自然要见,无故不见她们,反而令她们担忧,但是她现在这样的情状去见人,结果也都一样。

她衡量片刻,道:“既然许世子都算好了,我怎好说不见。”

许逢予还是被刺得心疼,“你且梳洗一番,我叫人领她进来。”

越冬却没有动弹,许逢予便出去了。

高千枝的小侍女脸上都是开怀的笑意,她家高娘子得了这一番机会,连带着她也鸡犬升天,不止脱了贱籍,往后高娘子会是人人敬重的舞师,不会再受人冷眼和欺负。

但是她一路的好心情在看到越冬的时候徒然被掐断。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位大胆洒脱的小娘子。

她跳下九曲池的时候多么自由夺目,她给高千枝做舞裙的时候多么自信淡然。

可是现在的她蜷缩在矮榻上,仿若一缕将要消散的幽魂,已经不成人样。

“姑娘这是怎么了?”小侍女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越过领路的侍女就朝越冬扑了过去。

越冬睁开眼睛,朝她笑了笑,“听说你家高娘子封了韶舞?这是大好的事,我也为她高兴。”

小侍女抱着越冬,撇着嘴想哭,她家高娘子蒸蒸日上,越冬姑娘看起来却一副日薄西山的模样,这如何能叫人不悲伤。

她抽咽着道:“姑娘已然知道了?今早才得了恩旨,娘子便叫我来许侯府上拜访,要邀姑娘一同庆贺呢。我们娘子在上京也没几个朋友,姑娘可万万不要推拒才好。”

“这是好事,我一定去。”越冬道,“是什么时候?在何处?”

小侍女停了抽咽,想了想才说:“明日呢,就在先前住着的那处,陛下赏的宅子需要需要打扫一番,但娘子急着同姑娘庆贺,也顾不得旁的,于是便定在了明日。”

“好,我知道了。”越冬说。

小侍女还是抱着越冬不撒手,“姑娘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明儿我们娘子和梁娘子见了岂不担忧。”

“发生了点事情。”越冬道,“你今日回去不要同她们说,明日我自去解释即可。”

小侍女嘟着嘴,道:“姑娘,我可藏不住事,再说了梁娘子是多精明的人,她只需看我一眼,便知道我有没有事瞒着她。”

“罢了。”越冬道,“不为难你。”

小侍女本想多待些时候,但是她来时已等了许久,再耽搁下去只怕来不及告诉梁娘子越冬的情况,她可得快些走了,这许侯府不是个好地方,顶好梁娘子能立刻来把越冬姑娘接走。

越冬要留她,小侍女偏说高千枝那里忙得很,她已经耽误了许多时候,再不回去要挨骂了,就急匆匆跑了。

越冬坐了一会儿,长叹一声,从矮榻上爬了起来,她一动头就嗡嗡作响,侍女们机灵,见她主动起身便赶忙去准备水和吃食。

越冬把张庭舟放在床上放了好几天没人动的那个轻弩找了个盒子收了起来。

她才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再吃了点东西,梁稚月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她像是来给女儿撑场子的老母亲,脸上带着笑,眼里藏着刀,气势汹汹又极为礼貌,叫人挑不出错来。

见了越冬差点气炸,“哪有这么作践人的?!”

这才几天没见,越冬就像病得要死的人一样,怎能叫她不气。

越冬听她这话愣住了,恍惚觉得是自己在夫家受了委屈,她娘杀上门来,骂人呢。

梁稚月去抱越冬,越冬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身子骨也虚得很,梁稚月一抱她,她就顺势躺了下去,“那孩子真是一点事藏不住。”

八成是一路狂奔回去报信,不然梁稚月哪里能来得这么快。

“她也只比你小一岁,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梁稚月又心疼又责怪,“这种事情你竟还想瞒着我们不成?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越冬道:“不能告诉你。”

梁稚月要发怒,又想起越冬的处境,便不再追究,“既如此,你且随我走吧。”

“我的铺子已经盘好,虽偏僻狭小些,比不得侯府如此广阔富贵,但也容得下你。”

越冬握住梁稚月的手,道:“暂且不行。”

许逢予说他们去处理问题,但现在还没有处理好,她不想给梁稚月带去麻烦。

便是明日……她其实有有些犹豫。

越冬道:“怎么那么急?定在了明日庆贺,准备得过来吗?”

梁稚月道:“哪里是明日,高千枝安宅定在七日之后,是我们见你一点动静也没有,侯府高门也探听不到消息,于是便借此上门来看看你的情况。”

“谁曾知晓会是这样。”梁稚月道,“幸而若游那孩子机灵,说是明日,如此一来即便我今日进不了许侯府,明日也有由头来见你。”

“哪知我一上门,还没下马车呢,侯府门上的人便来迎我,竟是早有准备。”梁稚月道,“他们倒是好算计,什么都想到了,把人磋磨成这个样子,又叫我顺利入得门来,真是恶人都做了,还想着做好人。”

越冬听着梁稚月说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实在累极了,心累,身体也累。

梁稚月十分心疼,伸手将她揽起,轻轻一抱就将人抱了起来,她将人放在了床上,越冬拉着她的衣裳不放,她干脆也躺了下去,守着越冬睡觉。

侍女们去给几位主人报信,侯夫人长舒一口气,“这算是活过来了。”又瞪着许侯爷,“你们可都警醒着些罢,别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许侯爷低着头不敢反驳,“知道了,再不会发生了。”

“这两个孩子都叫人心疼,如今……也算把话都说开了。”侯夫人又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把事情都告诉越冬究竟是对是错。

“逢予心里有数,且母亲也不曾反对。”许侯爷道,“这孩子心思深,但本性不坏,知道了也不是坏事。”

侯夫人道:“你倒还知道她本性不坏,当初是谁狠了心要治她,引出后头这么多祸事来,都是你的错。”

许侯爷只得认错:“都是为夫的错,以后再不敢了。”又问:“你可要去瞧瞧?”

侯夫人犹豫着,最后还是道:“不去了。”

“只有梁娘子能安她的心,我们去了反而又要惹她伤怀,还是不去了。”

她的女儿在她身边不能安睡,她心里苦得很,但是无人可以诉说。

他们都亏欠她。

越冬睡得太沉,以至于梁稚月不时便要试一试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一定遇到了她解决不了的事情,是拼上性命也解决不了的那种。

上京可真不是个好地方,把好生生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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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冬
连载中狮子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