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在指尖飞速旋转、旋转，一刻也不停歇，目光被那轨迹牵引着，渐渐变得模糊涣散。
*
“闪开！”喝令声与破空而来的气流同时迫近，他条件反射般侧身避让，为后来者腾出空间。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靳诺施加过重力的铁锤裹挟着千钧之势轰然砸落，黄沙凝聚的躯体瞬间分崩离析。她随手抹去脸上飞溅的沙粒，挑眉问道：“队长，这种时候还走神？”
殷无乐摇摇头，视线环顾四周——巨型沙蛇仍在源源不断地从黄沙中涌现，更深处或许还蛰伏着未知的威胁。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又迫使自己将杂念尽数压下。
“西北方向沙尘流动异常，”他忽然开口，声音没刻意压低，“靳诺，重力场能覆盖多大范围？”
靳诺的锤柄在掌心转了个利落的圆弧：“半径二十米，但超过十米后准头会——”
话音未落，整片沙地突然如沸水般翻涌。五条比先前粗壮数倍的沙蛇破土而出，蛇首高昂时竟遮住了半边天光。更骇人的是蛇身表面浮动着暗红色纹路，像是血管般随着沙粒流动明灭。
“是血沙蟒！”童起明的声音在战场中炸开，他灵活地穿梭在沙蛇的围攻间，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这些畜生吞过活物！”
“小明别慌，”余群戏谑的声音从沙尘中传来，他指尖夹着三枚铜钱，在指节间灵活翻转，“让它们尝尝这个。”
话音未落，铜钱已化作三道金色流光破空而出。看似寻常的铜钱在触及血沙蟒的刹那轰然炸裂，气浪翻卷，将偷袭的血沙蟒炸得粉碎，黄沙如雨般簌簌落下。
“不愧是‘爆破’，余队的异能还是这么霸气。”童起明吹了声口哨，右手缓缓抬起，“不过——”他哼笑两声，“谁慌了？我的〔军备库〕还没热身呢。”
银白色金属大门的虚影在他身后骤然展开，一道流光自门缝激射而出，稳稳落入他掌心。他反手一炮轰出，虚影消散的瞬间，一条沙蛇已被轰成齑粉，沙尘四溅。
“啧，让他装到了。”余群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具粒子光炮上撕开，偏头看向殷无乐，眉头微挑：“怎么了？”
殷无乐眸光微沉，视线越过肆虐的沙暴，声音冷静而笃定：“你们三个配合清场，我去找核心。”——黄沙本是无生命之物，能驱使它们的，唯有活物的异能。
“这边交给我。”余群指尖一弹，几枚铜钱凌空飞向殷无乐，“你或许用得上。”
殷无乐抬手接住，铜钱触及皮肤的刹那，一股隐晦的空间波动顺着经脉游走。他略一颔首，身形骤然模糊，化作一道银色残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沙暴深处。
余群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头也不回地喝道：“靳诺，重力场全开！起明，火力覆盖！”
靳诺咧嘴一笑，铁锤重重砸向地面，“轰——”的一声，方圆二十米的沙地瞬间塌陷，无数沙蛇被无形的重力压得寸寸崩裂。而童起明身后的军备库虚影骤然扩张，两道银光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化作光炮，炮口亮起刺目的蓝光——
“砰砰砰！”
密集的粒子光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黄沙凝聚的巨蛇在高温中蒸发，连沙粒都被熔成玻璃状的结晶。然而，沙地深处却传来诡异的蠕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重组……
靳诺的铁锤斜插在地面，锤头仍泛着暗红色的高温余晖，她喘了口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总算清干净了——不过这帮玩意儿复活得比蟑螂还快。”
童起明身后的军备库虚影缓缓闭合，六门浮游炮化作流光收回。他蹲下身，指尖擦过滚烫的沙面，“啧，核心不在这边……余哥，殷队那边有动静吗？”
余群双目微阖，心神沉入那几枚铜钱中的空间印记。忽然，他睫毛一颤，倏地睁眼——
“他找到了。”
殷无乐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指尖铜钱“啪”地化成齑粉。
眼前是一片诡异的沙涡，涡心处盘踞着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形生物——它没有鳞片，身体由流动的沙粒构成，唯有那双猩红的竖瞳凝实如血玉，冰冷地注视着入侵者。
“找到你了。”殷无乐右手握紧刀柄，猛然抽刀出鞘。青灰色的刃锋划出一道冷光，刀身完全脱离刀鞘的刹那，气流骤然从掌心涌出，如活物般缠绕上刀刃。
沙蛇猛然昂首，四周的沙粒瞬间沸腾，凝聚成数十根尖锐的沙矛激射而来。殷无乐身形未动，长刀轻挥，风刃如无形屏障将沙矛尽数绞碎。与此同时，他左手弹出一枚铜钱——
“爆。”
铜钱在沙蛇头顶炸开，空间扭曲的冲击波将蛇身撕成两截。然而散落的沙粒迅速重组，蛇首裂开的巨口竟发出沙哑人声：“你……也会成为我的养料……”
殷无乐眼神一冷，长刀骤然加速。他的身影在沙暴中化作青色残影，刀锋所过之处，风刃将沙蛇一次次斩断。但每次破碎，沙蛇都会吸收更多沙粒重生，体型越发庞大。
“麻烦。”他倏然止步，刀尖垂地。风系异能突然逆向流转，以刀身为轴形成狂暴的真空漩涡。沙蛇扑咬而来的瞬间，他旋身斩出半月形的风刃，同时左手五指张开——
“凝。”
方圆十米内的沙粒突然僵滞，沙蛇重组的身躯在半空中凝固成可笑的雕塑。而那道风刃已斩过蛇首七寸，暗红色的晶核在破碎的沙粒间一闪而逝。
焦黑的战场上，靳诺正用铁锤碾碎最后一条复苏的血沙蛊。见殷无乐踏沙而归，她挑眉吹了声口哨：“队长，你这刀再快点，我们连热身都省了。”
余群懒散地站在一旁，指间铜钱转得忽快忽慢，目光扫过殷无乐被沙粒割裂的袖口，眉梢微挑：“连你都被蹭破皮了？”他吹开遮眼的额发，“那玩意儿该不会长了副牙口吧？”
殷无乐低头看了眼袖口的裂痕，随手掸去沾着的沙粒，淡淡道：“牙口倒没有，就是皮厚了点。”
童起明正蹲在地上掸去裤腿的沙尘，闻言抬头咧嘴一笑：“能让队长说‘皮厚’的东西可不多见——可惜死得太快，都没机会练手。”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练手？”靳诺扛着铁锤，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上次任务是谁轰塌半栋楼，害得咱们写了两万字报告？”她故意用锤头戳了戳童起明刚掸干净的裤腿，蹭出一道新鲜的沙痕，“现在还有人管你叫‘拆迁办’呢。”
余群没理会两人的斗嘴，随口问道：“谁的通讯器还能用？
靳诺轻叩右耳的通讯器，无辜摊手，“全是杂音。”童起明左顾右盼地摸着耳后，空荡荡的触感让他垮下脸：“我的早不知道崩飞哪儿去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殷无乐。他下意识地别过脸，声音比平时略低：“……化成粉末了。”说完还轻咳一声，掩饰般地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的也没幸存。”余群叹气，“走吧，去接他们。”话音刚落，忽听一阵扑棱棱的振翅声。
一只灰羽信鸽轻盈地落在殷无乐肩头，歪着脑袋“咕咕”叫了两声，随即开口传出俞清略带沙哑的声音：“〔一线牵〕告诉我你们这边平息了，要我们现在过来吗？”
余群伸出右手，鸽子便扑棱着翅膀跳到余群掌心。余群忍不住摸了摸鸽子的小脑袋，笑道：“还是你的异能靠谱，快带他们过来吧。”
不多时，沙尘中浮现几个模糊人影——楼昭月走在最前头，与俞清、黎春呈三角形护中间着五六个灰头土脸的幸存者。
余群疏懒地立在原地，远远望着靳诺扛着铁锤一蹦一跳地扑向楼昭月，童起明则张开双臂大呼小叫地朝俞清奔去，飞扬的沙尘模糊了他们的笑声。
他偏头看向殷无乐，戏谑道，“殷队今天是有心事吗？看起来不在状态。”
“有个很在意的点，”殷无乐缓声应到，倏然一笑，“但似乎不是很重要。”掌心陀螺未动异能却震颤，悄然浮空，牵引着四周时空微微扭曲。
透过飞旋的残影，他隐约瞥见一双很熟悉的眼睛。
*
陀螺从指尖滑落，在沙地上转了两圈，停下。
“队长，通讯器‘修’好了。”沙哑的嗓音裹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疲惫。殷无乐从眼前虚无的场景中抽离，微微抬头，视线落在来者身上。
俞清难得地掀开兜帽，湿润的发丝贴在额前，无意识抿唇。殷无乐垂首，从他缠绕着红绳的掌心里拾起那枚通讯器。
耳麦里队友的嬉闹声此起彼伏，殷无乐指尖轻拨耳麦，侧头对俞清道：“去休息，恢复体力。”
俞清沉默点头，还未迈步，靳诺的声音便从风沙中荡来，与耳麦里的声响重叠：“队长、小俞，我们过来啦。”
靳诺扛着铁锤蹦跳着靠近，身后跟着怀抱食物和水的童起明。余群走到殷无乐身旁，俯身拾起沙地上滚落的陀螺，递过去时低声问：“看到什么了？”
殷无乐接过陀螺，目光扫过四周——他们五人聚在此处，不远处，楼昭月和黎春正为幸存者包扎伤口。
他轻叩耳麦：“昭月、黎春，在听吗？”耳麦中传来两人简短的回应。
“东南方向二十里外有条会控沙的巨蟒挡路。”他收起陀螺，“靳诺、起明和我去解决，其他人休整后跟进。”
余群眉梢微扬：“顺利？”
“嗯，只是皮厚。”殷无乐颔首，“原本有你，不过三人也够了。”他话音微顿，指尖无意识摩挲耳麦边缘，又补了一句，“记得‘照顾’好自己的通讯器。”
童起明搭着俞清的肩膀，笑嘻嘻道：“那当然，小俞用异能修好的通讯器，可不能再弄坏了。”他朝靳诺扬了扬下巴，“对吧阿诺？”
靳诺板着脸点头，眼底却藏着笑意：“必须保护好小俞的劳动成果。”
俞清耳尖微红，抬手蹭了蹭脸颊：“其实……就是用〔一线牵〕连了下信号，再次损坏我也能修，不用这么郑重。”
殷无乐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这种常识性问题他通常不会过问——除非……余群压低嗓音，话里藏着笑：“你看见的‘未来’里，我们是不是都把通讯器弄坏了，气得小俞跳脚？”
殷无乐战术性清了清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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