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惟一阵耳鸣。
“你……说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发出这么嘶哑难听的声音。
“两年前的夏天,他回国参加他姐姐的婚礼,回去的时候他很高兴,说可以偷偷见到你了,但回来后情绪却变得非常低沉。”
Evan回想着两年前的事情,余光注意到陆长惟逐渐苍白的脸色,心情有些复杂,至少他没有想过会有和陆长惟单独见面并聊起许知朔的一天。
在他的设想里,他和陆长惟见面应该是两个人将过去的种种都摊开化解,重新在一起后,由许知朔介绍他们认识。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他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了。”Evan对许知朔当时心如死灰的眼神记忆尤深。
陆长惟胸口闷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两年前的夏天。
那是孟露夕的婚礼。
他想起前几天和许知朔解释和薛闲雨参加孟露夕婚礼的误会时,许知朔只字不提自己的难过和痛苦,反而为自己当时的不勇敢感到自责与羞愧。
世界上怎么会有许知朔这样的人呢?
有人给出一分,能说出十分。
许知朔给了所有,却自责还不够。
“一周后,他看到了你和另一个人恋情曝光的热搜。”Evan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顺畅地说下去,“那天我在上课,给他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很担心就请假去了他住的地方。我有他房子的钥匙,打开门进去后我看见……”
他顿了顿,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回忆中的恐慌:“他握着手机趴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胳膊上很多血。”
在许知朔手垂下的地上是一把带血的水果刀,而卧室的地上是倒了的安眠药。
陆长惟的呼吸停了几秒。
一瞬间好像连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是不是还在正常地跳动都忘了。
“万幸的是他还有意识,胳膊上的伤口也不深。我送他去了医院,然后洗胃住院,两天后他才清醒。”
醒来后的许知朔眼中全是绝望,Evan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又气又心疼。
“但直到我告诉他热搜是假的,你辟谣了,他好像才真的活过来。”Evan看到陆长惟发红的眼眶,“你知道他第一句话问我什么吗?他哭着问,他还活着吗?”
Evan的声音也哽咽了一下。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后来他没再做过伤害自己的事,但也一直很少开心。一年前,他参加姐姐孩子的满月宴回去了一次,回来后他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跟我说他见到你了。但这个开心并没有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他又成为了不那么开心的许知朔。我劝他回国,很多次,但他说他不敢,他觉得自己太糟糕了,他很害怕。”
陆长惟脑海里响起许知朔的话。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那时候脑子特别乱,人也很糟糕,我还把一切变得更糟糕了……”
可他不仅没有给许知朔一个拥抱,甚至还在冷漠地审视许知朔说的话是真是假。
“半年前,我带他参加了一场有关葬礼的活动。活动结束没多久,他好像突然想通了,说想要回去见你,说他想再勇敢一次。”Evan说到这里才勉强笑了下。
“我还要上学没办法陪他回去,好在他有很多朋友,不需要我太过担心。一周前,他还给我发消息说他在追你。我很为他高兴,因为我感觉到了他是真的开心。”
陆长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手里的水杯,杯子里的水在微微晃动着,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是桌子在晃动,是他握着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陆长惟恍然回过神,松开了手。
“他的右手是怎么回事?”陆长惟勉强稳住已经走到悬崖边的精神状态。
Evan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三年前的夏天他回国时还好好的。有天晚上,他突然打来电话,特别激动,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说你喝醉了他照顾你,一会儿说你亲了他,说你也许还喜欢他。但你喝醉了,所以他想等第二天早上你酒醒了再去告诉你。”
这是他在冯邵婚礼上喝醉的那一晚。
他浑浑噩噩,以为是梦。
梦醒了他就走了。
他不知道许知朔在第二天早上找了他。
他不知道……
他就那么走了……
“第二天,他没有找到我。”陆长惟说出这句话时,心疼得几乎要不能呼吸。
“他说他敲了很久的门,直到有路过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你走了。他不知道你是不记得昨晚,还是讨厌他。”Evan叹息一声,“他没有勇气追上去。”
“这通电话之后,我们之间失联了一个月。”Evan说,“一个月后,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国内有些事需要处理,可能要半年的时间。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断断续续,差不多八个月后他才回来。”
“他回来后他就发现他的右手出了些问题,手指不能活动,手指和手臂上还有做手术留下来的疤。”Evan想到当时看到的疤痕仍觉得触目惊心,“直到现在他的手也没有好,手指能活动了,但提不了重物,没办法长时间使用。”
“所以不是入室抢劫。”陆长惟喃喃。
Evan听到了:“不是,入室抢劫那次都没有受伤。我问过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抗拒回答,也抗拒别人碰他的手臂。”
Evan说完,两个人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服务员将菜端上来。
陆长惟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是凭借身体记忆拿起了刀叉,金属制品反射的寒光闪过眼睛,陆长惟猛地松开了手。
对面的Evan愣了下:“你还好吗?”
“嗯。”陆长惟重新拿起刀叉,一顿饭吃完,食不甘味。
走出餐厅,陆长惟站在街道边。
“难得的晴天啊。”Evan看了眼天空。
陆长惟没有心情在意天气的好坏,他只想赶紧回到许知朔的身边,给许知朔一个拥抱,哪怕只是看着许知朔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也可以。
“他有次想看极光,我带他一起回了我的家乡,看极光时他许了个愿,说希望你平安健康,未来一帆风顺。”Evan说,“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许个愿望。”
“他说怕两个愿望显得他太贪心,上帝不给实现。没办法,我就替他许了一下。希望上帝可以看见这位可怜的人,让他可以重拾旧爱,称心如意。如今看来,上帝保佑。”
“不,是他很勇敢。”陆长惟说。
Evan笑了下:“请对他好一些吧。”
陆长惟看了眼恳求他的Evan,许知朔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能遇上很好的朋友,因为许知朔就是这样的人。
答应了Evan的话,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陆长惟就急不可耐地买了回去的机票。
晚上十点半有趟航班,陆长惟落地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鸿园。但到达小区门口看到落日时,陆长惟有了点理智。
这个时间许知朔或许正在和父母吃饭。
陆长惟正准备开车离开,明天再来,余光里许知朔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陆长惟立即打开车门,朝他走过去。
走得太慢,他跑了起来。
许知朔也朝他奔来。
两人用力地抱住了对方。
在落日的误会即将消失的那刻,他们紧紧相拥,连光都无法找到缝隙穿透过来。
他们抱了很久。
日落在他们身后缓缓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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