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启动汽车,挂档,打开导航。耳畔响起笃笃的敲击声。

瑞贝卡降下车窗,冲着外面的人歪了歪头,表示同意他上车。

她记得王经理下车的地点明明离这里有些距离,没想到还是被找上了门。不过她不打算探究其中的细节,这位神秘莫测的经理先生自有他的办法。

云渺这次没坐副驾,而是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后排和前排一样没有任何装饰物,座椅的表皮有几处较深的不规则磨损痕迹,上面放着一只目测约70公分长的琴盒,看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电吉他。

云渺不动声色地上了车,把有点占地方的琴盒抱在怀里。

“干嘛,拿我当司机啊?”瑞贝卡不满地瞄了一眼后视镜,“你朋友怎么不送你。这么晚出来,一定是有约吧。”总不可能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

“你刚才出来的那间商店,是琴行吗?”云渺避而不答,纤长的手指在琴盒表面滑动,拨弄隐匿不可见的琴弦,“除了弦乐器,店里还卖别的吗?比如,钢琴什么的。”

“有啊,怎么了?”瑞贝卡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但并不为之所动,“如果你想买的话,我可以帮你要一张名片。”

车窗外光影变换,烟火气从人声鼎沸的酒肆和茶餐厅飘荡出来。

“不急,世上还有很多比弹琴更重要的事情。”云渺懒懒看着窗外,“比如我的一个朋友,在他爸爸去世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报仇,可是找不到头绪。他的爸爸是因谁而死,因何事而死,他一概不知。但后来,他还是一点一点找到了真相。但当他踏上复仇之旅,却惊讶地发现,有个姑娘竟然先他一步到达了终点。”

瑞贝卡再次看向后视镜,这一次,多了一点探寻的意味。

“他说他无意和那位姑娘比较谁更辛苦谁更不容易谁更应该获得报复仇人的更高优先级,但他忽然意识到,让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不只是他的事,也不只是那个姑娘的事。在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有人跟他们一样无法释怀失去至亲的痛苦,不同的是,他们对此无计可施。”

“那么,你的朋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瑞贝卡的手握紧了方向盘,“一个既不需要受害者付出任何超出承受能力的代价,又能让所有人都感到安慰的办法。”

云渺想了想,回道:“他一定会有。”

车内再次陷入无边的寂静。

“最后问一个问题,你这车,多少钱买的?”过了一会儿,云渺忍不住问。

“论斤算的话,跟鸡肉的价格差不多吧。”瑞贝卡认真地计算了一下。

——

“叮咚——”

早上六点半,云渺房间的门铃被按响。

Moona酒店通常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提供客房服务,因为大多客人都还没起床,这么早来扰人清梦,纯属费力不讨好。

高度的警觉令云渺困意全消。他透过猫眼观察门外,看到一张叫不上名字的熟面孔,模样瞧着也是华人。几件衣服用洗衣房统一定制的塑料衣罩套着抱在怀里,应该是服务生来送洗衣房洗好的衣物。

略作忖度,云渺开了门。

是他神经太过紧张。无论如何,王家不会在Moona杀人,这里人多眼杂,处理尸体难度较大,而且要杀他在哪儿都能杀,不至于冒险败坏自家生意的风水。人命事小,财帛事大。

印象里的王经理总是像微风一样和颜悦色,今天却是满面秋风扫落叶般的肃杀。

服务生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去:“王经理,这里的衣服一些是从洗衣房拿出来的,还有一套是小老板那边刚刚送来的。”

云渺伸手接过道了谢,正要关门,又听服务生继续垂着脑袋说道:“小老板……小老板专门打电话过来,叮嘱我转告您,制服洗坏了不要紧,他给您备了新的,还有……还有您代表着酒店的形象,新制服千万别再洗坏了,以后用得着的。”

“知道了,谢谢。”听出了服务生的紧张,云渺温声细语地回答。

如果说在过去的三个月内,云渺和王连春始终处于一种互相探底的状态,那么现在则是彼此亮出了各自的第一张底牌。

王连春心眼之多心机至深,不会看不出来,云渺早就已经察觉到自己在被全方位监视着——从宿舍里让人毫无**的监控,到嵌在工作制服内的窃听器,再到手机里安装的定位器及监听器……

这场几乎无效的阴暗窥视一直僵持至今,是因为他们双方都可以从这“无效”中提取到需要的信息。

这是一种脆弱的平衡。但当之后无法再取得进展时,这种平衡就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的鸡肋。

于是云渺决定用它来做个实验,榨干它最后的价值。

凌晨在洗衣房的举动,算是他的浅浅试探。

从王连春的反应来看,试探是有效的。不过很可惜,云渺不会再对对方的试探做出回应了。是他自信过头主动提出打赌,所以更要做一个信守诺言的人。否则,他以后不会再有跟别人谈条件的机会。

而且,以云渺对王连春的了解,抛砖引玉是绝无可能的,只能抛玉引砖。就算没有和邵铮的赌约,云渺手里也并无成色上乘的玉石可供抛出。

他不断告诫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忍耐,伺机消失。

——

“砰!砰砰!”

沉钝厚重的声响让不在状态的早八人云渺瞬间清醒。

他心脏猛地一跳,立刻分辨出响声的方位。

是大堂!

正在同层餐厅用餐的云渺立刻丢下手里的餐具,夺门而出。

“砰!”又一枪猝然爆响。

看到眼前的景象,云渺松了口气。原来是手持礼花枪击发的声音。

先前那几响,应该是安检门正式启用的小小仪式。

“恭喜,我们首位通过安检门的客人!”安保部经理纳瓦带着一堆手下一边鼓掌一边围了上来。

云渺抬头望天,在纷纷扬扬的彩色礼花中,一脸懵怔地被身穿各色制服的同事们簇拥在中心。刚才跑得太急,竟没注意到旁边围起了金色的隔离带,而他是从安检门穿过来的。

有工作人员已经举起了相机,准备为大家拍摄合影。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好像他不只是通过了一扇普普通通的安检门那么简单,而是第一个登上了月球,完成了一项不可思议的人类壮举。

瑞贝卡因为个子够高,也被同事们推到了中间的位置,刚好在云渺旁边。

“喂,再怎么说,我也不是客人吧。”云渺用牙缝里发出的声音问。

“你还不知道吗?从今天开始,你又可以休假了。不用工作的话,怎么不算客人呢?”瑞贝卡有点阴阳怪气。

“?”云渺用眼神表示质疑。要休假这件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瑞贝卡耸肩:“是布莱恩经理安排的。”前厅部兼着员工考勤的工作,所以每当有人要休假,通知必然会发到前厅部。

看他刚才急匆匆杀过来的样子,十有**是以为酒店内发生了枪击。

搞什么,这个人对她的误解到底是有多深?就算她再怎样对某人杀意难耐,也不至于像恐怖分子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搞无差别袭击吧。

她抿了抿嘴,又补充了一句:“别不信任我,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听进去了。”

“各位各位,请不要交头接耳。王经理,请看镜头,我们再来几张。”伴随着一阵急促密集的咔嚓声,合照环节结束了。

“把我们的大合照展示出来,这样客人们或许就不会太抵触酒店的安检措施了。”纳瓦经理非常陶醉地摸了摸下巴,显然是被自己想出的绝妙主意折服了。

员工们嬉笑交谈着四散开返回岗位。

矮矮胖胖的潘洛经理踱着方步下了楼梯,朝云渺走了过来。远远看过去,像一座小小的山丘在移动。

“亲爱的,跟我来。”潘洛经理招了招他的小肥手。

云渺跟了上去,两人一路穿过前庭花园,来到酒店正门。

身穿各式花衬衫手持啦啦队式花球的员工排好了长长的迎宾队列。云渺看傻了眼:“是有很重要的客人要来吗?可是昨天似乎没有收到通知。”

“我也是五点才收到消息。还记得那位莉莉安·泰勒小姐吗?”潘洛经理拿起一个新鲜编织的花环交到云渺手上,重重打了一个哈欠,“她提前到了,我一整个早上都在忙这件事。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莉莉安·泰勒女士迎宾委员会会长,面对这样慷慨的女士,我们一定要派出全酒店最英俊的小伙来向她致以最热烈的欢迎!”

话音未落,一辆墨绿色的宾利已经转过了离酒店最近的一个弯道,紧随其后的是虎气满分的克蒂巴赫。

在酒店行业深耕至此是云渺万万没想到的。

他极不情愿地被潘洛经理推着往更前面的地方站了站。

宾利驶入酒店,在花园前稳稳停住,一位有些年纪的佩戴金丝边眼镜的银发瘦削男士先下了车,拉开后排左侧的车门。

出乎所有人的想象,首先探出车外的,居然是一根黑色的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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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眠清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