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黄彦知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语气里满是抱怨。
何天绎好声好气地回应:“不太想麻烦别人,而且那天你也不在……”
“好啊,在你眼里我也算‘别人’是吧?原来一直没把我当朋友。”
他叹气,眼睛却还想从何天绎身上找到一丝反驳的意思。
虽然说那个被大家看得起当回事的老黄是他哥,可他黄彦知也是真心想和他们交朋友,尤其是何天绎。
他心里很明白,其他人都是冲着他哥的面子和他交往,而何天绎是平等地不看重任何人的面子,对谁都礼貌相处又保持距离。
尽管之前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但几乎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黄彦知盯着正在烧烤架前翻动烤串的何天绎,今天好不容易把他拽来一起玩,怎么也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还没等他开口,何天绎顺手递给他一串:“可以了,趁热吃。”
“谢……”黄彦知的谢字被塞到手里的烤串卡住,实在忍不住扳过他的双肩对视他的双眼怒声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何天绎垂着眼不看他,低头给纸杯里加上饮料,淡淡地说:“我……当你是朋友,真的。不然怎么可能把东西和车放到你的仓库?别多想。”
“可是你遇到难事也不告诉我,我多少也能帮你想点办法,实在不行我去和我哥说……”黄彦知委屈地坐下,一口咬下整串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咕哝着说。
“千万别。”何天绎往外看了看,小声说,“如果我需要他帮忙,我自己会说的。”
“果然,你们还是觉得我在公司没什么地位,不如我哥。”黄彦知耸了耸肩,拿起一杯一饮而尽,又叹了一口气,“我从小就比不上他,反正以后公司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黄彦知说的没错,现在参与公司大小事务的确实是他哥,每次出去谈业务或者交际也很少带他,要不是他和老黄是一个爹的亲兄弟,家族聚会都不用露面了。
老黄都被人叫老黄了,足以见得他在圈子里的地位。
何天绎能理解他的感觉。那种混在人群中的安全感,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被世界容的下。
“我们出去走一走。”何天绎把烤好的东西放到架子上,关了炉子,站起身示意他换个地方继续聊。“去哪?你想和他们一起?”黄彦知指了指空中的飞盘,又转过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何天绎轻轻笑了笑,摇头说:“不,就咱俩,随便走走。”
他们很小就认识,小学前就做了邻居,两家关系也挺好。黄家两个孩子,黄彦知他哥大名黄辰生,听起来和现在的外号“老黄”几乎不沾边,倒有些文气。
黄辰生比黄彦知大几岁,也许这几年的差距就让他成为这群经常一起玩的小孩的大哥。
他总会模仿高年级和大人的语气讲道理,无论玩什么也要他来组织。
何天绎刚开始并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总是一个人安静地躲在家里翻书,但总会被围墙外面的声音吵得忍不了打开门,就会无奈地被拉出去加入他们。
记得有一天,何天绎父母出门办事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是一个阳光恰好的午后,他和往常一样搬出几本科普图册独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沉浸其中,透过玻璃窗的光落在书页上,周围的一切都非常安静。
神秘的热带树丛间生长着红色的咖啡小果实,下一页就看到一颗拔地而起的猴面包树托着自己的叶子向天仰望,再翻一页,五彩斑斓的珊瑚和游鱼仿佛就在眼前摇曳穿梭……
“何天绎!出来玩!”
玻璃窗外的声音将何天绎从幻想拉回现实,也不是没邀请过他们一起看图册,但总是自己最后妥协了陪着他们去外面玩。
“我不太想出去……”他放下图册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打开门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
对方却毫不在意地直接闯进来,一群小孩叽叽喳喳站在门口等着他妥协,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来以后我们都不跟你玩了”,后面起哄的全是“不跟你玩了”。
何天绎不敢不跟他们玩,自从跟着父亲和邱阿姨搬来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一个让大人省心的孩子,只要他能自己把自己照顾好,家里就会多一点平静少一点争吵。
“那好吧,不过我天黑之前要回家……”
“没关系,我和我爸说你跟我们一起玩就是了,天黑前一定回来。”
天黑前何天绎准时回了家,但直到天黑完全黑了还没进得去家门。
他放下卷起的袖子想掩饰手臂上的伤,火燎一样的痛,只能强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
黄彦知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罚站,不停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要不是我不小心,你也不会摔倒。”
“没关系。”
“真的对不起,天绎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我不饿,你回家吧,没事。”
等屋里的争吵声终于停了下来,红着眼眶的邱阿姨打开门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转身进了屋,黄彦知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歉急忙溜走。
何天绎皱了皱眉,衣袖上逐渐渗出血迹,但他不想让邱阿姨看见,于是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到他们不注意时悄悄拿了药箱给自己涂药。
不过擦破袖子的衣服还是让他免不了又挨了一顿骂。
借着这次机会何天绎很少和他们一起出去玩了,只有心里愧疚的黄彦知总是过来找他,甚至信誓旦旦地承诺哪怕不听黄辰生的话也要跟他玩,陪他看图册。
“哎?怎么不走了?”黄彦知见何天绎突然停下也跟着站住,“不然我们去开越野车?”
何天绎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沿着池塘边的栈道继续往前走。他其实挺感谢黄彦知想和自己做朋友这一点的,这样给了他一个理由和那群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假装人缘很好的样子,为不知所以的生活多混几天。
他转身拍了拍黄彦知的肩,释然一笑:“走,去开越野车。”
跑道尽头的沙滩上停着几辆没启动的越野车,其中一辆车上坐着一个人,极力劝说围观的再来几个尝试一下开越野车,跑道上也已经有几辆车正你追我赶。
果不其然那个人就是老黄。
大家倒是有想玩的,不过一旦和黄少爷在同一个跑道上,就有些不太自在。
“谁能跑赢我就奖励几天带薪休假……”老黄刚试图怂恿几个人,看见何天绎和黄彦知走过来,离得老远就喊他们,“你们要不要来?一起兜两圈?”
被迫上车的人赶紧下车,把位子留给何天绎,连声附和:“对,以前看你骑过摩托,这车应该挺好开,你来吧。”
黄彦知看了看他哥,刚想找个借口为何天绎的拒绝圆个场,却看见何天绎竟然开始穿护具,他的眼里似乎没有想退让的意思。
“还有人要来吗?”黄辰生的目光扫过人群,并没有在黄彦知身上停留。
何天绎什么都没说,只是对黄彦知点了点头,随即启动了越野车开到起始线前。
“哟,想抢跑可不行。”黄辰生也开了车出去,丝毫不在乎后面还有没有人跟上来。
此时跑道上的车全部回到了起点,扬起的尘土也逐渐消散,眼前就是开阔的草地。
黄彦知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好像涌上一股热。他的记忆里,好像一直看到的都是黄辰生的背影,从来没有正面对视过,哪怕是并肩也不会多看一眼。
瞬间诞生的一个念头让黄彦知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想追上黄辰生的背影,看一看对方眼里的风景。
第一个转弯后是一片小树林,出发区的大路在这里分成了几条小道,领先的人通常会走车辙印最多的那条,但是如果想要追上甚至超过前面的人,选择另外几条曲折的路反而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
起跑点的人群逐渐散开往山坡上的观景台走,那里可以俯瞰整片场地。
想超过老黄的不止一个,何天绎也想过,但那时他还是个托长辈进公司的关系户,根本不敢出头。而且他们的安排也是为了将来黄辰生接手公司管理后,身边有一个知根知底信得过的助手罢了,何天绎他爸那点若有若无的股份早就显得微不足道。
可笑的是周围的人都在劝他回去,坐上那把悬在空中的珍贵椅子。
方向盘就掌握在手里,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踩下一脚油门,挣脱出那些目光背后编织出的无形的枷锁。
何天绎决定试一试。
路程过半,黄辰生操控的橙色越野车仍处于领先位置,何天绎的红色车紧追不舍逐渐拉近距离,绿色车的黄彦知以为自己追不上他们了有些着急,轻微地剐蹭到障碍物卡了一下。
观众也许不抱希望,越过跳台轮胎颠簸飞出去的那一下,心脏也跟着震颤。
穿过树枝交错的丛林,只剩下最后一段沙石平地。何天绎迅速地观察了前方,虽然说草坪中间的土路只有一辆车的宽度,但如果稍微偏一点压着草地过去,也可以同时通过两辆车。
弯道结束就是一条笔直到终点的大路,冲刺阶段无论是谁都会加速到最大,那样就没有办法争取到第一了。
结果这时似乎没什么悬念,场地外的观众为车轮触及到终点线的那一位准备好了欢呼声。
但是红色的车突然轻转方向,朝着道路旁边的土坡冲了上去,整个车身开始倾斜抬起了轮胎,何天绎俯下身体压住了越野车想翻起的趋势,双手紧紧稳住方向盘,眼睛直直地盯着只有一个车身相距的橙色越野车。
黄辰生感觉到耳旁的轰鸣声逐渐响亮,一辆车的声音固然吵,可现在很明显是两辆车的发动机在较量。不由自主地瞥到身侧,他看见了红色越野车上的何天绎被风吹的潇洒的头发和坚定的脸。
他要做什么?黄辰生踩油门的脚有了些犹豫,但很快就在瞬间反应过来继续加速。
红色车保持着半边倾斜的姿势和橙色车同时冲过终点。
黄彦知没看清前面发生的事,当他停下车看到了终点线后深重的刹车印和横过来的车,只想揪住何天绎问一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而何天绎却一脸灿烂的笑,站在那一束透过树叶照在人群中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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