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甜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看看许雀，又看看顾行也，最后把视线投向沈复。
沈复却是瞬间就有了回应，他挪动脚步靠近一分，仍保持着略微低头的状态，脸上挽着的笑容似乎比之前还要温柔。
他对许雀说：“你说，我在听。”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人，这距离并不暧昧。
许雀看向沈复的眼，那双眼里有着洞悉一切的善解人意。
她随即也朝他笑了。
顾行也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很是平淡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要不是瞥见他手背上隐隐暴起的青筋，李惊帆还真以为这人即将实现和尚大师的真言，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了。
狭窄的电梯内，李惊帆拿出手机准备躲过这难捱的气氛。
却不料，沉寂多时的顾行也终于开口，“陈佳美什么时候到？”
李惊帆眼睛盯在手机上，回他：“大概下午四点左右。”
“让她晚点过来。”
李惊帆抬起头，看回去：“还晚？”
再晚拍摄时间到半夜都不一定能结束。
顾行也只沉沉“嗯”了一声，在电梯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走了出去，只把高大冷寂的背影留给李惊帆。
李惊帆只不过慢了那么大约半分钟，便听见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内一声急促的锐鸣，黑色跑车贴着他的身前擦身而过，转眼间消失不见。
“啊？啊？”李惊帆彻底呆住。
大哥，你不载我就算了……那可是我的新车……你可悠着点开……
乐亚公司地处黄金地段，正是国内有名的最大商业中心，也是众多公司挤破脑袋也想钻进来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流淌着金钱。
许雀顺着长廊走到公司的□□，这里的设计不亚于五星酒店的庭外酒观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向沈复道谢，“……谢谢你”，末了，又加上，“沈老板。”
沈复倒是笑了：“怎么，比刚才还客气。”
许雀连忙摇摇头。
她是真心感谢。
毕竟这样做很不厚道，像是把他架在了顾行也的敌对面。
也好像让他们的关系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安静的庭院里，沈复邀她坐在长椅上，阴暗天色一点也不影响他眼底的明亮，缓缓问道：“就因为他？”
沈复不知晓她从前的经历，却能从她的性格上窥探一二。
她不算敏感，在感情上常有迟钝，对人际关系也不热切，安静不多言的样子是别人眼里的“小白花”。
那是陌生人眼里的她。
她的倔强是优点，也是缺点。
许雀不说话。
她垂眸看向脚下的地砖，每条地砖之间留着相等的距离，缝隙上一粒尘埃都没有，干净的像是不属于人间。
沈复早已习惯她的沉默，抬眸打量起这片庭院，
“我看他对你……还有坚持，你不考虑一下？”
在许雀看过来时又笑了下，略带了风趣，接着道：“他的外表在大多数人中都是上等，而且他出身港城顾氏，这家族里这一代就他一个继承人，想必将来的万贯家产也非他莫属……”
沈复及时停住。
不知想到什么，他兀自笑了笑，察觉许雀抗拒的态度，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晚上的拍摄主题是什么？”
因着陈佳美的个人风格太过出彩，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出那饱和艳丽的色调。
不过那是拍摄的风格，场地的主题至今仍被保密。
昨天的那场复古与现代的碰撞带来了极大正面的反响，让所有人不由得无比期待起今天晚上的拍摄。
就连不参加本次拍摄现场的其他员工，也想要一睹模特的风采。
超过了约定的四点钟，直至晚上六点左右，陈佳美姗姗来迟。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家里人出了点小状况。”
这或许是迟到人惯有的借口，没有任何人表达不满或者好奇。
唯有顾行也忽然问：“陈叔怎么了？”
陈佳美便朝他看去，微微叹气：“还是老毛病，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放心送他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顾行也准备起身的动作也随之一顿，又坐了回去。
李惊帆正看着手机上4S店发来的维修照片，捂着额头感慨自己新车命途多舛，见他这样，不禁暗道：装得跟真得似的。
陈佳美坐到沙发上，歇了一脚，“那拍摄间弄好了？”
众人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顾行也。
顾行也只在这么多的视线里抓住许雀那条，幽幽回望过去：“好了。”
不等许雀匆忙撇开，他便把视线抽离。
“那好。你跟我来吧。”陈佳美叫上许雀。
许雀站起来，其他人也正准备跟着，却被陈佳美温言制止，“这次拍摄比较私密，外人不能进入。”
许雀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拍摄。
有些合作并非大尺度，但是频繁换衣，场内只允许女性在场。
这是沈复专门在合同里提出的要求。
他必须保护自己旗下模特的**。
即使在大多数人看来，T台上的真空走秀已是一种传统。
许雀不走T台，相对来说，这条件甲方也更容易遵守。
在许雀离开后，沈复看向顾行也。
那人正翘着腿，无聊地敲着膝盖，一下子就觉察到他的目光，像狗一样。冷淡而懒散地看过来。
除了陈甜鱼坐不住出去透气，剩下三个男人都很有耐心。
李惊帆表示这里没有他，他想回去打游戏。
正计算着4S的报价单，他得找顾行也报销，手机上震动一声，顶上弹出个对话框。
[顾某]：交给你了。
李惊帆打：交给什么？？
怎么本人不知道，身上又莫名其妙被安排了任务。
他打完字就朝顾行也看去，对方理都没理，单手握着手机按了两下，李惊帆匆忙低头，便只见聊天框上单单一个字：蠢。
这根本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李惊帆决定这次不给他好脸色看，略一迟疑，摔门而出。
看看这回没了他，这人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顾行也眉间微蹙，却在沈复看过来时恢复原样，他顿了顿，起身：“沈总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参观拍摄场地？”
这个拍摄场地而非今天这场，而是三十五楼那一层。
与其在这里干坐，倒不如去外面走一走。
沈复想了一下，跟着他起身出去。
三十五楼被挡板隔成一个一个的拍摄空间，此时，尚无人使用。
员工将所有灯的开关都按起来，一瞬间，亮如白昼。
两人不紧不慢地闲逛，闲聊。
“沈总今年贵庚。”
“已过当立之年。”
顾行也那幽然视线落在前方，“你前妻是模特？”
“是。”沈复坦然承认，承认他离过一次婚。
“方便说说离婚的原因？”
“三观不合罢了。”
顾行也便轻轻一笑：“三观不合能概括很多婚姻的疾病，沈总这么笼统概括，不够真诚。”
沈复没将自己对他无礼的那点反感表露出来，也笑了笑：“那我能够问顾总一个问题吗？”
既然他不真诚，想必对方一定是极为真诚的了。
“不能。”
顾行也毫不犹豫地拒绝，像是预判了他的预判。
沈复嘴角的笑容便减淡了许多。
这氛围真谈不上融洽。
就在他以为聊天到此结束，不会有人再开口时，身边的人又懒懒出声，那清沉的嗓音有着不属于东城的声调语气：
“沈总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不知对我这个晚辈有何教导？”
他自称晚辈，让沈复感到几分怪异，沉吟两秒，说：“自我审视，尊重对方，理解和包容。”
他应对得滴水不漏。
顾行也却直接点出：“大概，沈总可以尝试在不同的领域寻找伴侣。总在同样的圈子追求爱情，也会遭遇同样的困境。”
迎上对方已然表露不悦的目光，他诚心诚意地道：“这是来自晚辈的建议。”
“我一定会听从前辈的教导，在婚姻中自我审视、尊重对方，理解并包容。”
他说得如此诚恳，深邃的轮廓上浮现几分喜气，宛若好事将近。
“顾总问这么多，是要准备结婚？”
话音刚落，沈复却立时反应过来，一不防备掉进了他的圈套。
便见对方勾唇一笑，“是。有正在追求的人，说来沈总也认识。”
沈复沉声：“只是追求而已。顾总怎么能认定一定会结婚？”
“这就不劳沈总费心了。”他深眸微抬，耐人寻味，“除非，沈总还有别的想法？”
“就算我有的别的想法，恐怕也和顾总无关。”
沈复可不是会退缩的人。
他的勇往直前才造就了如今的他。
他直直迎上顾行也的目光，“如果对方不同意，终将是竹篮打水。”
顾行也却倏而转眸，看向前方正朝他们走过来的人。
是陈甜鱼。
她也在闲逛，偶遇一番，和顾行也打了个招呼，又和沈复说了几句话。
等沈复察觉顾行也不在，已是两分钟之后的事情。
这两分钟足够他走进电梯坐到三十六层，再站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走廊上灯光微弱，映着那黑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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