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雀本来是想要“报复”一下他的。
只是这想法还未在脑海里成型,顷刻间又碎了一地。
虽然不是什么找借口之类的言论,但是她考虑到目前的环境,万一弄巧成拙,导致两人都被困在山上了呢。
再说,他现在正背着她,于情于理,都不该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动手。
总之,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心软。
如此想着,那原本欲施加力道的小手也就从他胸前收回,经过脖颈的时候,忽听他一声吃痛,瞬间愣住。
他捂着那地方,许雀看不到什么情况,心急如焚,还掺杂着愧疚。
难不成真让她划伤了?
早知道就该把指甲再剪短一些的。
她按在他的手,要拿不拿的姿势,声音也轻:“让我看看……”
顾行也似乎是生了气,拎高了衣领,一言不发,只顾低头看路。
她又不敢在他生气的时候去扯他的衣领,很是煎熬。
就算那“啪嗒啪嗒”的声音仍然时不时地响起,她也无法再分出一丝丝的注意力。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走下了山,也走出了这片山林。
月光顷刻间盈满眼眶,平坦的山谷上,野草悠荡。
许雀没空欣赏这美景,快速从他身上滑了下去,跑到他身前,掀开他遮挡了一路的衣领。
许雀疑心自己眼花,上手摸了摸。
微凉的指腹力道极其轻缓,这让有意欺骗她的顾行也同样受到了极大的煎熬。
喉结滑动几下,忍住那发麻酥痒的触感。
反复摸了几下,许雀也终于想起来手上还有电灯,凑近照了过来。
凸起的喉结旁,除了一两颗小小的痣,什么也没有。
许雀抿起两瓣唇,毫不留情地将灯光直怼他的眼眸,那瞳孔霎时紧缩,颜色也变成了漂亮的浅绿色。
只一秒,她关掉手电筒。
刚想问责他的行为,她视线不经意地旁边一转,看到一片断壁残垣。
她不禁拽了下他的衣襟,“你看那边。”
顾行也同样看到了,他转而握住她的手,“我们过去看看 。”
等走近了,才发觉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这些残余的墙壁、门瓦,甚至都没有许雀高,剩下的半截似乎被埋进了土里。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起希萌曾经给她说起的那个故事。
那个她也曾告诉过顾行也的,真假难辨的传言。
顾行也想起的是那张旧报纸,记载了洪水与死亡数字的那一页。
半截墙壁,东边的土壤却比右边的要高出许多。
他看向西边的山,那有一处极为凹陷的豁口。
许雀抬起头看向他,他也正看过来。
她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反手将他握住。
纤细的五根手指如何也包裹不住,紧紧地拽着他的掌心,如何也不想放开。
顾行也安抚地朝她扬起唇角,用另一只手按了按她的脑袋。
站在一处高丘上,他将这片土地的内容全部浏览一遍,从右至左,有关这片土地的信息也就在脑海里拼凑成具象的地图。
那些从书籍报纸上查阅过的,从爷爷那里听说过的,一个也没放过。
许雀见他停在某一处方向,几秒后,抬腿迈向其中一间房屋。
所有的围墙都成了摆设,但他还是停在了只留下门框的大门前。
顾行也抚上那边缘处粘着的不规整的已经褪色的纸张像是对联残留下的痕迹。
粗粝的纹路刮得指腹生疼。
他表情未变,收回手,走进只剩下一面围墙的院落内。
所有的东西都被泥土埋葬在了地下,弯着腰走进屋内,除了头顶堪堪悬挂住的吊灯,什么也没有。
许雀知道他在什么,那专心注注幽沉的神态让她不忍心打扰。
他去哪里,她也就跟着他去哪里。
她方位感不强,却仍在又一次看到那扇残毁的木门后,感受到几分不对劲。
他们是迷路了吗?
她加快脚步,转身,看到他陈黯的眼神。
不,不是迷路。
是他几乎翻遍了这剩下的残败建筑,也依旧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院落。
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爷爷叙述的内容有误?
可到底,这样被淹没在泥土的下的小村落,能获得的信息也极其稀少。
顾行也不想放过这最后的机会。
就像许雀说的,来都来了,就要找到底。
为了避遗漏的地方,从最东边的一张半墙,顾行也重新又查探了一遍。
抬起的腿又顿住,他转身看向身后的许雀。
在他背上积攒的那些体力因来回的走动又消耗了不少,不知是不是月光的原因,映得那张脸无比白皙。
她微启着唇,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抬起时又微微抿唇一笑,看他的眼神又亮又透。
“你待在这里。”顾行也对她说着,牵起她的一只手,将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块带着包装的巧克力放进她的掌心。
“不要。”
许雀坚持要跟他一起。
她执拗起来,顾行也亦比不过,只轻轻道:“这次我可不背你。”
“没关系。”
顾行也由她,许雀拽着他的衣摆,一边看起手中的巧克力。
许雀看着这巧克力,忽地想起什么。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一声轻轻浅浅的“啪嗒”,她顿时一愣,长着野草的草地上看不见那颗罪魁祸首。
再探到口袋里,原本一大把的糖块只剩了三颗。
原来如此。她心想。
她拆掉一颗递给顾行也。
他侧眸过来,不用猜也知道她是在哪里拿的糖果。
那殷殷表情让他无法抗拒这甜腻小巧的东西,他正欲接过来,不妨她踮起脚跟,将糖送进了他的嘴里。
纤纤细指很快收了起来,只剩下不那么热的温度沾染在他的唇瓣上。
他下意识抿了下唇,舔起那块糖,将那块糖抵至右腮。
“甜吗?”
顾行也点头。
许雀急忙也剥了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几秒后,皱起眉:“好凉啊。”
薄荷味的,根本不甜。
又骗他。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底的烦躁消减不少,那长眸眼底藏了点点笑意,视线不经意扫过远处山脉,然而,却再也挪不开。
许雀一抬眸,就见他满脸的愣怔。
从未见过他这幅表情的她,也同样惊讶起来。
还没有顺着他的视线找到远处的目标,他已迈起步伐朝那边走去,加快步伐,还不够,他跑起来。
没一会儿,便与周围苍茫沉寂的环境浑然一体。
许雀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
顾行也顺着坡度爬上几米高的平台,停在那完好无损的房门前,快速跳动的心跳、紊乱的呼吸让他的手顿了又顿。
年久失修的大门嘎吱一声,仿佛迎接新客的到来。
他看着这间遍布着野草的院落,心底隐隐升腾起巨大的喜悦感。
然而他不敢确定,在没有证据证明它就是母亲的故居之前,他不能。
他强忍着情绪的冲击,推开正屋的门却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
许雀撑着一口气跑过来的时候,一整天高强度的运动让她在停下的那一刻就卸掉了全部体力,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身体的重量轻易就被剥夺过去,强劲有力的手臂死死地束缚者她,容不得两人之间一丁点儿的缝隙。
她难以呼吸,拼命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忽然间,被蹭开的领口落下两滴温热的水滴。
许雀呆滞片刻,伸出手紧紧紧地回抱住他,企图将所有的安慰都变成手臂上的力量,传递给他。
耳边的呼吸声有些重,等了许久,那气息才逐渐平复下去。
他体力也终于透支,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却仍然没有松开她。
心跳声音之外,她听见了草丛里的蟋蟀在叫,又演奏出一首不知名的合奏曲。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顾行也站着睡着了,身上的力道卸去,他松开了手。
许雀没放手,她还趴在他的胸前。
一方面是累得不想动弹,一方面是不想看到他满脸的泪水。
不是说男人都有自尊心的么。
高二的时候撞见他暗自伤心掉眼泪还被“死亡威胁”。
为了他的自尊心,她决定紧闭双眸装睡。
等到那手掌再落下来的时候,却是伸向腰后扯开了她的手臂。
唔?
她下意识抬起头,那眼眸也垂下来,不甚明亮的室内依旧深邃清沉,只是多了几分无奈。
“腿麻动不了。”
哦……
许雀羞窘,从他身上撤开。
她忽而反应过来,再次探向他的眼睛,以及他的脸颊。
这目光太过明显,很容易就被顾行也查明。
他将那张脸凑过来,留在一指宽的距离,指尖抵在她的下巴上,“嗯?你觉得我会哭。”
距离变近,皎洁的月光覆盖了一切颜色。
许雀只看到那双眼底盈盈的光。
他的眼睛一直藏着光,不知是哪日的月亮,在他眼底永远驻足。
如果他没哭的话,那方才的两滴水是什么。
在他那股拿腔捏调的漫不经心下,许雀撇开视线,唇却微微嘟了起来:“……难不成是口水。”
声音又轻又小,好在他能听见,一清二楚。
他便微微笑了起来,笑声不明显,仿佛是为了应正她的话似的,将手探上她的脖颈,扒开那恼人的领口,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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