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清暖，顾行也抽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曲起手背敲响桌面。
许雀低头，看到到离他手指仅仅一厘米之远的手机。
她拿起来，王晓晓的消息在几秒钟之前发了过来，震动声在室外并不明显，她没听见。
许雀狐疑地又看了他几眼。
手机屏幕几乎怼到眼前，余光堪堪能瞥见全貌，顾行也不在意，凝着她的脸，明知故问：“给我看什么？”
许雀没错过他眼睫落下时一瞬的迟疑，轻哼：“不让你看，你一会儿又得怀疑我是不是在跟什么野聊天，让你看你又不看，真难办。”
“什么什么野？”
顾行也单手撑住脸，瞧着她，表现得非常好奇。
“……别装。”
这才过去几天，她就算再笨，也忘不了吧。
“嗯？”顾行也以不变应万变，另一只手则伸到了许雀的面前，“你这么说，我可就好奇了。”
修长的手指落了个空，手机捂在许雀的胸口，她心里正得意，瞥见对方的手指，灵光乍现，微微睁大了眼眸：“你跟踪我？”
要不然在她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既然知道她在这里，那不知道她在资助王晓晓这一事，怎么想都非常不可信。
鉴于他“前科累累”，许雀不得不怀疑。
顾行也朝身后微微偏了头，示意她看绿化带后面的车。
绿化带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堪堪只能看到车顶，也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是不是他的车。
许雀转过头来，问他：“你是哑巴吗?”
平时轻柔的像雪的嗓音，在此刻，掺杂了几分清冷淡然。
顾行也要笑不笑的模样，撑着脸的手换了方向。
许雀冷冷看着他一眼，“说话。”
若说毫无表演痕迹，她还没达到演员的标准，可是那眼角眉梢的姿态学得十足像，简直像个翻版的他。
那张明媚的素净脸庞扮酷起来很是赏心悦目，顾行也撑着的脸手移到嘴边，似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挡住快要溢出来的笑容。
几秒后，顾行也终是没忍住，伸手将她纳入怀中。
许雀下意识躲开，脸上绷着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一边笑一边往后躲。
差点撞到身后的路人，猛然间被他准确无误地攥住了手腕，一个用力，坐进他的怀中。
许雀正要谴责他趁人之危，抬眸间，看到他的眼睛。
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行人，不等她询问出声，那双眼已转了回来，前一秒的幽邃锐利顷刻间消散，只剩下一片清澄金色。
方才的疑虑眨眼间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许雀实实在在地哼了一声：“……你不配合我。”
好不容易逮到个报仇的机会，他却装傻。
顾行也不否认，却说：“今非昔比。”
“什么意思？”
许雀现在颇为敏感。
王晓晓在此之前和她聊了许多校园里的事情，她除了勤工俭学外，还特地研究了一番男性。
她告诉她，首先之一的真理，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表里不一。
嘴里说出来的和心里想的可以是两码事，赞赏着下属出色能力的同时，脑袋里已经充满黄色垃圾。
许雀不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就算她想赞同，可只要一想到顾某人，这些话自然而然成为了太过绝对的理论。
她认为以王晓晓这个年龄来说，有些事还是要以鼓励为主。
在逐渐耳熏目染的情况下，许雀很难不把这四个字曲解成：以前她好骗，现在骗到手了，也懒得再花费心思。
想责备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是她“大仇”未报的情况下，再夺目的优点都能被忽视。
“怎么，承认是我女朋友了？”
气息拂在耳边，带笑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在一系列内心活动的对比下，这时候承认好像有些打脸。
许雀别开视线，“勉勉强强。”
承认又能怎样，反正掉不了一块肉，大不了以后反悔。
她反悔的次数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望着一旁的花丛，余光却不由自主被身边的人吸引。
见他毫不藏掖的笑意，见他长睫微颤，眸光下沉，她一个警醒，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是狗吗？”
到处发情。
行为被制止，顾行也便不再继续，握住她的手从嘴上拿下来，在掌心把玩。
他随口道：“这么喜欢帮助别人，以后慈善基金交给你来管。”
许雀浑身激灵一下，意识到什么，连忙反驳：“我不喜欢……”
只是前两年工作时恰巧碰到，恰巧这个人是曾经的邻居，喊过她姐姐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考上外地的一所优异学校，却因学费问题面临失学的风险，她便起了想要帮助她的念头。
那时她手头不算宽裕，她不是一个自己过得贫苦还要竭尽全力帮助他人的圣者，但对她来说，一个高中生的学费，足够了。
许雀不仅替她支付了学费，也给足了生活费。
沈复对她做过的事情，她也可以同样对待别人。
她问心无愧，不求回报，而且王晓晓显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因为经历过，所以明白，不欠别人的钱才能活得更加自在。
她并不是出于喜欢，再说她也不具备管理一个基金会的能力。
忽然，许雀明白过来。
都要把基金会交给她了，岂不是……
被那深邃的目光紧紧攫住，许雀再逃避也无济于事。
她轻轻咬住唇，迟疑了一会儿：“你说过，不急的。”
他是说过。
但她应该明白，他的话并不是句句“唯心”。
有时候，他也会看她的脸色行事。
只是，他等不得了。
东城根基尚且不稳，他能掌控网络上的一些言论，却始终有自己无法触及到的地方。
那些在暗处涌动的东西，让他时刻担心。
顾行也拿过她的手，按在自己锁骨的下方。
凸起的指环抵住掌心，他眼眸里清晰地印着自己的轮廓。
许雀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偏偏她现在不想给。
她沉默片刻，咬唇思考良久，给了答复：“你们那种家庭……规矩太多了。”
这个理由倒让顾行也没想到。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不过对于他不在意的人来说，是有很多束缚。
他靠近两分，沉声说：“你不一样。”
他世界中的法则早已因她分崩离析，又为她重新构建。
一个规矩而已。
声音的震动传递到心脏，清沉嗓音中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重的宠溺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真想立刻点头说好。
然而。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我不行。”
察觉她想要脱离怀抱的意图，顾行也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双臂的力道。
顾行也用力抱住她，他抵住她肩膀，“别想太多，嗯？”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或许起初没有意识到，但逐渐地，随着与他的接触越多，这个认知便深刻心底。
两人身份的差距，她没办法不想太多。
“或许……你就该像你妹妹说的那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你娶我，什么好处也得不到。”
顾行也眉头紧皱，立时看向许雀，确定她是真心。
她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全部表情。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穷到一无所有的地步，也不会把婚姻当做筹码，更不会让其他因素左右他的选择。
他控制不住地有些生气，扳正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音色沉沉：“雀雀，不要装傻，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你。”
许雀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从一开始就吸引着她去靠近的眼眸。
“可是，你已经得到了。”
不论身心，现在，都是他的。
“不一样，雀雀，这不一样。”
他贪心不足，不仅想要她的心，要她的人，更要为自己挣得一个名分。
在这段关系中，他必须承认，没有安全感的是他，始终是他。
许雀凝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鼓舞。
良久后，她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怕……怕我们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如她的父母。
曾经相爱是真，如今陌路也是结果。
许雀知道，如果真的到那一步，她绝不会如此坦然。
她信任顾行也，不信任自己。
她的胆怯，或许会让她离开他。
顾行也把她脸边的碎发顺到耳后，他清楚地明白她的顾虑，也同样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想法。
“就像你想得那样，未来的事情无法确定，我的保证在你看来举足轻重，可我还是要说，许雀，不会有那么一天。”
事情的结局，只有你离开我。
如果她真得离开，他绝不对放手。
他不会给她这个结果。
变相来说，他们在一起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彼此相伴到老。
可是许雀的同意成为了阻碍。
他退一步，放缓了声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可以离婚。”
“我知道，可是那样……”牵扯的东西就太多了。
她不否认顾行也现在对她的爱，可是，人真的会爱一个人一辈子吗？
几十年不变的感情，不会枯燥吗？
他父母的爱情称得上可歌可泣，可是时间再久一点，又会怎么样呢？
到那时，
顾行也，你真的不会讨厌我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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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月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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