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夏灵泽不在,照顾雪球的活儿又到了青枫越霄身上。

照顾了几天,人跟动物都蔫蔫的。

室外阳光被窗帘完全遮挡,青枫关掉调酒台的夜灯,索性打开大吊灯。

光线灌满整个主厅,也照亮躺在地板上四脚朝天翻起肚皮的雪球。

越霄恶作剧地揪着雪球肚子上的毛打转,雪球也没搭理他,没精打采地打瞌睡。

他盘腿坐在旁边,唉声叹气地揉雪球的脑袋,“夏夏不在,二哥都没精神了。”

“嘘——”青枫走回来,忙不迭地纠正他,“‘夏夏’是尊主叫的,你没发现只有尊主这么叫么。”

越霄打了个激灵,左右张望确定姬扶光没下楼才松了口气,“这不是尊主不在嘛,我就随口叫叫。”

青枫坐到沙发上,警惕不减:“我建议你别随口,万一叫习惯了,哪天当着尊主的面这么叫灵灵,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夏灵泽刚来的时候,大家都没统一称呼,一会儿“灵泽”,一会儿“小崽子”,叫什么的都有。

后来还是跟着晏离一起叫的“灵灵”,显得夏灵泽年纪小,也突出大家对她的宠爱。

到了最近,大家发现姬扶光开始把夏灵泽的姓氏叠起来叫,这显然是跟大家的叫法区别开的,有可能是姬扶光刻意的。

要是有别人跟着这么叫,难保不会惹姬扶光不高兴。

越霄这次听了劝,作势往自己嘴上打了个巴掌,“好的好的,我马上改回来!”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才给自己掌完嘴,脚步声就从楼梯处传来。

两个人忙起身站到旁边,一起行礼。

一截裙角拂过他们的裤腿,姬扶光在单人沙发坐下。

雪球翻身过来抖了抖毛,跟在姬扶光身边。

晏离正好从外面回来,去她跟前报备道:“伤药准备好了,都是最好的。”

夏灵泽受罚第三天了,按照姬扶光的吩咐,合适的伤药都在这几天里准备妥当,只等夏灵泽回来休养。

姬扶光“嗯”了声,视线越过晏离看向远处的调酒台。

那里的酒架上空了几瓶酒,大概是这几天青枫跟越霄也没闲着,夏灵泽没给她们调配,她们就干脆原模原样地喝。

晏离也跟着望过去,心领神会道:“我这两天物色了些酒,她回来之前就送到。”

听着她的话,越霄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

都是他喝得最多,从前没人在雷池里开发调酒的活儿,冰箱里也就偶尔有那么几瓶果汁似的酒,他也没怎么感兴趣。

现在夏灵泽热衷这件事,家里的酒随之增多,他也跟着爱喝起来。

青枫憋着笑,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姬扶光没遗漏她们的小动作,只是没有多言地又“嗯”了声。

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夏灵泽又总是跟她们待在一起,这样自由活跃的氛围才最舒服。

客厅里的座钟在行走,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不紧不慢地到来。

整点报时在主厅里飘飘荡荡,激起孤独的回响。

姬扶光抚摸身边的雪球,眼下映出一片美丽的睫羽阴影。

青枫和越霄低头,似乎是联想到此刻那个牢笼里的情景,面上的不忍不加掩饰。

晏离倒了杯水给姬扶光,瞥见门口来了个女血卫,对人点点头:“进来。”

血卫来到姬扶光跟前行礼,为难地禀报:“尊主,夏灵泽说想要纸笔……以前没有开过这样的例子。”

姬扶光停下手上动作,“什么时候说的?”

血卫回答:“刚才。”

姬扶光轻声说:“给她。”

比起主宅,地下牢笼里则没有那么舒适。

阳光从透光的洞口泼洒进昏暗的空间里,有微尘在光束中漂浮,淡淡的腥味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所有的牢笼都死气沉沉,只有第一间传出沉闷而无力的气息,被寂静而空旷的空间放大。

殷红浓稠的液体顺着躺板边缘流过,汇聚在边角直到不堪其重才滴落下地。

躺板上俯趴着的清瘦身体尝试着挪动分毫,很快双手便颤抖地握紧躺板边缘,将那里流淌过的血模糊成一大片。

她咬着牙,额角碎发被汗水和血污打湿,凌乱地黏着苍白的脸庞,原本洁白的衬衫碎裂得不成样子,背后褴褛的布条浸在血肉里,稍微挪动都会带来撕扯的剧痛。

她多次努力想要翻动身体,最后仍是在克制不住的颤抖里,跌落回躺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呼唤由远而近:“夏灵泽,醒醒——”

一沓信纸被放在眼前,她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出片缕清明。

女血卫蹲下来,小心地拨开她眼前汗湿的发,“你要的纸笔我给你拿来了,尊主同意的。”

夏灵泽连扯开嘴角笑都吃力,话音断断续续:“她真的,同意了……”

受罚的人没有自由,这是默认的。

从来没有人在受罚期间申请要东西,她只是抱着那么点希望试试,没想到姬扶光同意了。

血卫感叹又疑惑:“是呀,尊主一听就同意了,你可是头一个破例的人呢……不过尊主这么喜欢你都要遵守族规,也真是铁面无私。”

话里对姬扶光的铁腕很是敬畏,这正是夏灵泽想要的效果。

她边咳边笑:“她是尊主,本来就要这样。”

她咳得板子都在震,身上破损的衣服变成钝刀拉扯她的伤口,更是让她疼得抽气。

“哎呀你别动了!”血卫怕她继续扯着伤口,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双手悬在她的背上急急地劝说,“你这衣服都坏了,会摩擦伤口,很疼的……要不,我帮你把伤口上的部分剪掉?”

夏灵泽虚弱地笑:“行啊,那麻烦你了。”

趁着她去拿剪刀的工夫,夏灵泽往肩膀上还算干净的地方蹭蹭沾血的掌心,拿起面前那沓纸上的笔,费力地咬开笔帽。

她跟姬扶光三天没有见面了。

她自从来到雷池以后,从未有哪天不待在姬扶光身边,哪怕姬扶光忙着处理公事,她们一天里说不上几句闲话,她也没有离开过姬扶光这样长的时间。

罗寒山的叫嚣,姬扶光的沉默和不忍都尚在眼前,她的心不可抑制地发烫,抬眼去瞧了瞧耀眼的阳光光柱,撑着残存的气力往信纸上一笔一划地写:

我很喜欢阳光,

母亲曾在阳光下对我笑,

那个画面看起来很暖,

可惜我不能走进阳光里。

不过现在,有件事情让我有同样的感受,

就是在你身边的每一分钟。

这封信在第二天早晨被送到晏离手中。

那时的姬扶光正端坐在办公台前,将这两天收到的检举公函一一批阅。

血族中也是充满人情世故的,她对夏灵泽的另眼相待早在血宴时就传扬出去,这次罗寒山表面上找回面子,在别人看来却是在驳尊主的脸面,早就看不惯罗寒山的人当然会伺机而动。

夏灵泽才受罚不久,接二连三的检举公函就递到雷池,从族内的规矩到对外的生意,几乎每项都被罗寒山踩过线。

姬扶光展开空白信笺,把罗寒山触犯的罪名细致无遗地罗列,以罗寒山的身份,这件事交给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放心。

晏离不敢打扰她,守在旁边等。

直到定下剥夺长老之位和降低爵位的罪,她才舒展眉心放下笔,“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底下人看他跟我起冲突,纷纷抓住机会要把他拉下台。这么多罪名,至少能把罗寒山的头衔去掉几个,从今往后只是个子爵罢了。”

罗寒山是纯血种,又有五等爵位中高居第二等的侯爵之位加身,不论是在血族之中,还是在人类社会里经营的权势地位,都是普通血族与人类仰望的所在。

如今降爵,那些攀附他的权贵少不了有见风使舵的,虽说他还有个子爵之位,可这脸面与权势总是会大不如前。

晏离感叹:“他本来就是纯血种,加上资历在身,可以说是横行霸道多年了。”

姬扶光把信笺递过去,靠进椅背里松了口气道:“尽快公示,再派点人盯着他。他的底子不会这么快削弱,难免要闹上一闹。”她稍停顿,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以他最近的身子骨,也可能闹不起来了。”

晏离双手接过来,面色了然,“明白。”

姬扶光不经意间瞧见,她手上有张折叠的信笺,顺嘴问道:“你拿着的是什么?”

晏离把它放在桌上,神秘地卖起关子:“地牢里的人拿来的,是灵灵昨天写的。”

姬扶光拿起信笺打开。

信笺的四周有一抹很浅的血痕,看得出来是染了满手后尽量擦拭过再触碰,可还是往纸上印了点痕迹。

信中内容不多,几句话写得工整有力,少数笔画勾得歪歪扭扭。

姬扶光折起来放到桌面,面色如常:“去办正事吧。”

“好。”晏离不多问,既然姬扶光没有怪罪,那起码不是惹人生气的东西。

等书房回归宁静,姬扶光要拿文件的手半途换了个方向。

她重新捡起那封信,提笔在下方留下自己的痕迹。

“已阅。”

正是晴朗的早晨,微风卷起窗帘角。

窗帘下摆被风高高鼓起,一截日光正碎在她的批示上,镀染出温暖的色泽。

00:姐姐有没有看我的信

姐姐:(老干部脸)没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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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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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暗潮
连载中苏楼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