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门外能够隐约听到走廊上有人互相交谈的声音。步梯内，穿着相同校服的两个人一个站在楼上，一个站在楼下，隔着几节台阶的距离，像是无声之间的对峙。
顾忱几秒前还在低头给人发信息，冷不丁撞上一个人，手机也掉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他错愕着足足隔了几秒才回过神，一颗心脏在受到惊吓后在胸膛内疯狂跳动，像是要跳出来。
指尖还残存着几分麻意。顾忱松开方才下意识紧紧抓住的护栏，手心多了一层灰。
这步梯护栏不知道多久没擦过了。
少年冷俏的脸沉下来，顿时烦躁的要命，这才想起抬头。狭长漆黑的目光落在楼梯上正古怪安静望着他的少女身上。
拧眉。
也是附中的。
顾忱两秒就收了视线。灯光昏暗，他并未看清少女究竟长什么样子，也不感兴趣。
少年冷着脸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一言不发转身，准备去捡掉在最后一层已经黑掉生死不明的手机。
宋听澜望着他的动作，从头到尾都没得到对方一句回应。她也并不在意这段插曲，打算继续下楼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突如其来的音乐声爆炸一般瞬间响彻在楼道里。
宋听澜顿了一下，刚准备动作的脚步硬生生止在原地。
少女茫然抬眸，发现正在快速下楼的少年背影明显一僵，脚下拌了个趔趄，接着弯腰飞快捡起地上还在不停唱个没完没了的手机，接着打开安全门钻了出去。
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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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忱烦躁地把手机关了静音，回头率巨高的音乐声即刻消音。
他无视医院大厅里被吸引过来的人的目光，快速走出医院，朝外面并排整齐的某棵大树下面走过去。那里站着一个人。
陈覆回头，连来人的影子都没看清肚子上就被先来了一拳。他立刻弯腰，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地指责：“你他妈……操！”
顾忱蹙着眉道：“你这什么破铃声。”
陈覆龇牙咧嘴抱着肚子抽气，却不嫌事大地笑起来：“怎么了，我昨天才换的，增加回头率用的。咋样，效果好不好？”
顾忱看他一眼，陈覆立马站直，嬉皮笑脸地开腔：“这可是我为自己精心挑选的，我换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手机偏偏在这时候坏了。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问姓许的那小子了没有？”
顾忱懒得理他，言简意赅：“没有。”
“啊？”陈覆挠挠头，“那你专门来这里一趟干什么的。他不在？还是……你碰到谁了？”
不得不说陈覆真挺了解他。顾忱想到昏暗楼梯上那道看起来过分清瘦的蓝白身影，黑眸一沉，不答反倒懒洋洋地说：“行了，走吧。”
“哈？”陈覆不可思议道，“这就走啦？你那破……古董不找人修了？喂！”
.
宋听澜写完作业去浴室洗了个澡。温热的水从少女瓷白的皮肤上滑落，水汽蒸腾，半晌，浴室门打开，带出一阵水汽。
她换好睡衣，边擦着头发边出来，想去床头柜里找吹风机。手机响起来，她的动作一顿，看到来电备注是“妈妈”。
沈江秋的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有些空渺的远，她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后温和的声音在宋听澜耳畔响起，轻声叫她：“小南。”
宋听澜握着手机，敛眸听不出情绪地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听到女儿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喜或者是委屈，反而语气平淡，沈江秋怔了怔，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片刻才道：“小南，你在怪妈妈吗？”
宋听澜无意识地注视着空中的某一点，没有吭声。沈江秋语气放轻了一些，似是因为女儿的冷淡变得有些哽咽，哑声道：“你不要怪妈妈，妈妈真的是没有办法，才会把你送回去的。”
宋听澜任凭发梢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肩头，打湿布料，却没有动。她听到沈江秋在电话那头低低说着：“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和你叔叔结婚后，他一直都没有完全的接纳我。你姐姐又一直身体不好，妈妈需要照顾好她，才能让我们在这个家里以后稳稳地生活下去。”
“那时候你才七岁，你爸爸就不在了。我带着你……要不是遇见你叔叔，是根本活不下去的。我离不开你叔叔，离不开这个家。小南，你就当是为了妈妈，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就忍耐一年，好吗？我保证，等你和你姐姐今年高考结束，马上就会把你接回来的。”
可我能打工，也可以养你。我以后上了大学也可以接各种兼职，不会让你活不下去，更不会让你冻着，饿着。宋听澜接着她的话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不止一次想这样告诉沈江秋，但她知道，她妈妈接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她的妈妈自从出生起就有家人疼爱，结婚后丈夫宋蜀更是舍不得让她干一点重活累活。宋蜀死后的那个一年，大概是沈江秋这一生当中过得最黑暗，最不想回顾的时光了。
宋听澜低下头，长睫的阴影打在脸上，听见自己说：“好。”
沈江秋的情绪才慢慢好转，又说了一些话才挂断电话。宋听澜打开微信，发现沈江秋给她转了五千块钱。
她现在的继父是个商人，家境殷实，但不知是出于防备还是别的什么，他虽然让沈江秋外表上重新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却并未给她太多钱。宋听澜知道这五千恐怕对沈江秋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宋听澜指尖微动，点了收款。
沈江秋上面的备注立马变成了输入中，几秒后发来一句话。
妈妈：自己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宋听澜打了个“好”字回过去，随后退出聊天打开钱包，把刚刚收到的五千全部提到了一张不常用的银行卡里面。里面余额有一些，都是沈江秋这段时间转给她的。
回去以后再把卡给她吧。宋听澜想。
她关掉手机，准备去床头柜里继续找吹风机，却没找到。
她现在居住的这个房子是小时候宋蜀去世后，沈江秋卖掉了家里的家产还完债用仅剩的一点钱买下的，价格很便宜。后来她和沈江秋住了一段时间后才听别人偷偷议论，说她们家的隔壁是一间凶宅。
当时沈江秋很崩溃，不过不久后就遇见了她现在的丈夫，一年以后如愿嫁给了他，就带着宋听澜搬走了。后来这房子一直就空着。
送她回来之前沈江秋打电话找人打扫过，宋听澜住进来的时候很干净，但就是经常找不到东西。
吹风机好像就是放在床头柜里的吧？宋听澜没找到，她散着头发走到客厅，一个一个柜子翻找过去，最后在一个不常用的箱子里面找到了吹风机，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的杂物，应该是打扫卫生的人来时不知道放哪收拾到一起的。
宋听澜拿出吹风机放到一边。箱子里都是一些有年头的老物件。宋蜀以前很喜欢淘这些东西。
宋听澜一件一件拿出来，最后看到了一台老式的收音机。
这是宋蜀生前最喜欢的一台“古董”，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总之他最喜欢的就是休息的时候一边放着它一边喝茶。沈江秋都被他带着喜爱上了一段时间，所以后来宋蜀又淘来了一台一模一样的送给了她。
她现在手里这台应该是沈江秋以前的那一台，宋蜀的那台被她那年要离开的时候送给了许清。
许清。
宋听澜想到他，突然想到今天小粒说过，有人高价从许清手中收走了这些老物件。也许她现在剩下的这些已经没有用的“古董”说不定也可以买个很好的价钱。
宋听澜找到手机，给许清发了微信，想向他询问有没有收这些东西的人的联系方式或者平台。
许清过了两三分钟才给她回复了一串数字，是一个手机号。
宋听澜试探着搜索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头像是一条德牧，名字只有一个“？”的联系人。
她点下添加好友，本想着关上手机过会儿再看，没想到那边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宋听澜望着那串系统自动弹出的话还有些迟疑。微信那头的人很快就给她发来了消息，直入主题。
有老物件要卖？
宋听澜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一个字发送过去。
一：嗯。
这种款式比较老的收音机有没有？可以高价收。
宋听澜刚一字一句地看完他发的这行字，对方就紧接着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她指尖微动，点开放大。看到了和她现在就放在腿边的一模一样的一台老式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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