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国泰时装店伙计，上次去百乐门送了一次礼服，您不在，便又送家里来，小姐，要见见不？”阿丁候在门口等着回应。
秋雅想起在国泰时装店发生的不愉快，提了音量建议：“自然打发走，无功不受禄，姓沈的东西要不得。”
“小姐，那您的意思呢？”
“听秋雅的。”
阿丁得了指示便出去打发小伙计。秋雅掖好被角，点燃安神香关上门出去 。
内屋空气中渐渐弥漫着淡淡檀香，安静躺于床上，黎芷忆起沈奕年看到自己肩胛处伤疤，种种不自然应激的反应。
是把她当成了谁吗？现今又诚恳送来礼服道歉，几个意思？
翻了个身，将理不清的思绪丢在脑后，可不敢继续想，想多了便自觉自作多情了。
她自我催眠终于进入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黎芷做起当年那个梦魇，熊熊烈火浓烟滚滚，宏伟的王府一夜之间成了一片废墟。
卫嬷嬷护着她一直往前跑，漫无目的往前跑……
“小姐！醒醒…”秋雅拍了拍黎芷的脸颊，黎芷睡梦中惊醒，半阖着眼，见秋雅递上毛巾，坐了起来。
她接过毛巾擦拭额头的汗，重重吁了口气，“什么时辰了？”
“午后两点钟，太太说今天提前吃年夜饭，然后京区政府将会在四点钟行阅兵礼，还会放烟火秀，小姐，等我们吃完饭，去逛逛，定十分热闹。”
黎芷穿好衣服下床，简单洗漱后打开房门，杨妈卫妈正在院中准备祭祖祭神东西。
母亲看见她，温婉对她招手，黎芷走到她身边行礼轻唤：“母亲！”
卫妈妈旋即握住黎芷双手，冰冷冰冷的，嗔怪道：“小姐，刚睡醒穿这么单薄容易受凉，秋雅，拿件披风来。”
按照往年过年惯例，百乐门是要停业几日，让大伙休息过个好年，但负责百乐门饮食的卫妈妈此刻出现在家里，黎芷倒有些不解了，她接过秋雅递来的披风问：“卫妈妈，这个点怎不在百乐门准备年饭呢？”
卫妈替杨妈搭了把手，揶揄：“李经理今日要请大伙外头吃山珍海味呢，嫌弃老婆子的手艺上不了年夜饭的台面哩。”
“我看是这群人养刁了，你的手艺还差啊？”杨妈笑着附和几句。
祭祖拜神东西准备齐全后，母亲携几人简单行祭拜礼后，便吩咐准备开饭。
年三十的这顿饭因父亲不在，少了些拘谨，大家有说有笑吃完饭，母亲便给大家分发红包，佣人互相道了新年祝福便各自散去。
天气虽阴蒙蒙，无风无雨无雪，还算清朗，只不过温度低了些，院子火盆烧得正旺，留在家中的几人围在一起嗑瓜子闲叙。
须臾，黎芷靠在母亲身上撒娇：“今守岁夜，我要陪您一起睡。”
“守岁夜陪我作甚，我过会要就寝了，你受得住？”
杨妈听罢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打趣：“得嘞，我们出去逛逛，劳烦小姐照顾太太咯。”
杨妈打小喜欢逗趣黎芷，黎芷也不恼指着大门做了个“快走”动作，欲打发他们出去。
这时，换了身新衣裳的秋雅坐不住拉了拉黎芷裙衫下摆，挤眉弄眼示意一起出去逛逛。
卫妈妈用帕子掩着嘴笑，“敏儿，出去逛逛呗，跟我们这群老婆子呆一处，不无聊吗？”
陈淑仪见状，轻笑道：“得了，碧玉留下伺候我就行，你们啊，都去。”
秋雅天真地脱口而出：“那岂不是对碧玉姐姐不公平。”
卫妈妈用手指轻轻杵了杵秋雅脑门儿，笑意更浓，“你这个鬼精灵，倒念着碧玉姐姐。”
碧玉脸颊绯红，站在母亲身边微笑任她们打趣。
“好啦！你们都去，我自个儿回屋去。”陈淑仪笑着起身准备回屋。
黎芷挽着她的臂弯随母亲回房，到了厢房门口，她摸着黎芷带着寒气的脸颊，欲言又止，似难言之隐，好一会儿才娓娓道：“芷儿，母亲有话要同你说。”
碧玉与秋雅识趣停在厢房门口，黎芷关上门，顿时厢房里只余她们俩。
黎芷知道母亲这般纠结要同她说话，那这些话定是个沉重话题，她站定挺直腰板，做好心理准备等她说。
可下一刻，母亲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后背似喃喃自语：“我们芷儿又大了一岁了。”
“母亲！”黎芷哽咽。
陈淑仪松开她，走到梳妆台从妆奁拿出一个红色盒子打开，是一只碧色晶莹剔透，色泽诱人的玉镯，“芷儿，母亲问你，是否愿意成为景言的妻子？实话告诉母亲，这件事母亲不会逼你。”
她垂目看着母亲手中的玉镯，瞬间不知该说什么。
婚配早在意料之中，她知道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结婚生子，无论时代如何进步，女子依旧逃不过婚配的宿命。
接过盒子，目光落于玉镯上，她无法说愿意亦无法说不愿意。
“这个玉镯是新年礼物，新年快乐！我的芷儿。”
母亲旋即背过身，“芷儿，出去逛逛吧！”
黎芷泪水悄无声息流下又行了个礼，转身出去，走至门口，但听母亲说：“芷儿，若不喜这桩婚事，我们去海坪拒了就好！”
“不是这样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裴之哥很好，所以，母亲请放心，我很愿意这桩婚事。”
黎芷拭去泪水，手握在门边用力一收，迈步出去。
候在门外的秋雅见黎芷脸色苍白，忙上前搀扶着，问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黎芷塞给她盒子，“把这个收起来，我们出去逛逛吧！”
“碧玉，进去伺候太太。”
她的声音淡然，背影却异常凛然，碧玉秋雅面面相觑，不再询问应下照办。
过了一刻钟，两人拦了辆黄包车出门。
此刻，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巷口鞭炮声不断，小孩穿新衣嬉戏打闹。
黄包车就着酽酽天色去了京区政府大楼，到了那，阅兵礼刚刚结束，军队刚刚散去，留下一地炮屑。
“好可惜，我们错过了。”秋雅遗憾仰头望向天空，好在烟花秀刚刚开始，天色渐晚，天空烟花连连绽放。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黎芷回头，竟是郑华毅。
他穿着黑色制服，肩章两条杠，头发打油梳的发光。身后站着同样穿制服的男子，男子半边脸贴着包扎伤口使用的纱布条，样子怪异。
其肩章上的横杠少了一条，黎芷猜测此人应该也是警署部的人，级别应该比郑华毅要低。
“黎小姐，还真是你。”
郑华毅将目光赤条条投向黎芷身旁的秋雅，对她微笑点头。
烟花绚丽，绽放于空瞬间，映着两人倩影婆娑，美目盼兮。
尤其黎芷眉梢一挑，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姿态娇媚万分，身后的男子立马往前走一步，与郑华毅并排站着。
“黎小姐，怎未见景言兄呢？”
黎芷侧身看着他，平静神色多了丝警惕反问：“他自然回家过年，对了，怎未见沈司长呢？”
“沈司长，有事回家了。”
“哦～这样啊！”
两人说话期间，林建成仔细打量黎芷，被她美艳动人模样勾了心魂，主动凑上前伸手，“您好！黎小姐，百闻不如一见，我是警署部警司林建成，难得有缘相见，不如一起喝杯茶。”
黎芷终于抬眸睨他，轻轻一握松开，娇冶笑着：“哦，原来是林司长，久仰大名，听闻你们警司负责追捕逃犯，这样工作真真辛苦，您看，这脸定是因公受的伤吧！”
林建成慌乱捂着伤口，心虚笑道：“小伤小伤，不足挂齿。”
三人面面相觑，黎芷指着不远处的酒楼说：“要不，今日我做东，请二位喝酒，郑监长，赏个脸？”
郑华毅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秋雅眯着眼，婉拒：“不了，家父刚才还催促，年三十要回家守岁。”
“哦，那林司长呢？也要回家守岁吗？”
黎芷笑意浓烈，犹如空中那些绚丽多姿的烟花，很美却太烈。
林建成见郑华毅拒绝，哪敢同她单独喝酒，加之传闻百乐门的铁腕娘子黎芷手段狠辣，有贼心没贼胆，立马寻了个理由也婉拒。
“既然如此，那改日来百乐门，我定好好招待。”黎芷行礼同他们拜别。
“百乐门女子长得真是妩媚，连身边那小丫头都透出一股娇媚。”林建成感慨道。
郑华毅用力拍了下林建成后脑勺，警告他：“不许打她们俩主意，听到没。另外，你与青帮会扯一块，我还没处分你呢。”
“郑监长，我也不知提供情报的人是青帮会啊，另外，若不是沈司长，我们就……”
“闭嘴。”郑华毅打断他的话，喃喃自语：“我了解他，他不会包庇凶手的。”
离去的两人沿着小道往前走，几棵大树上挂满的积雪簌簌落下。
“小姐，我总觉他们俩看人眼神不对。”秋雅正要回头看，黎芷立马阻止，“别回头，一直走到街道闹区。”
郑华毅自然眼神不对，他看上秋雅了，林建成更不用说，好色没胆之徒，至于郑华毅，谁知那眼神里有几分真呢。
越过一座桥，郊外街道不似城中心繁华，秋雅不解跟着黎芷往前走，走了好长一大段路才拦了辆黄包车，对车夫说：“去郊外洋楼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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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暧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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