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抖。
洛咫千清晰地看到。
值班的鳄鱼没有狐狸那般好脾气，上来就把月季花绑在了椅子上，也没有什么安抚工作，直接就要开始止血。
“我来吧。”洛咫千知道今晚闹腾到这一步，自己的责任比较大。
鳄鱼点了下头，把东西留下，出去了。
胭脂茸更害怕了，“你会吗？”
“这点事情没问题。”洛咫千回忆着狐狸的做派，从胭脂茸的脑袋一直抚摸到尾椎骨。
胭脂茸感觉他好像在教自己磕头。
头刚离开椅背一点，马上就被他的手摁了回去。
“嘶——你为什么一直压我的伤口？嫌血流的不够多吗？”胭脂茸真恨啊，恨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不能像猫头鹰一样转个一百八十度，他要是能，肯定咬死洛咫千。
洛咫千放弃安抚工作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胭脂茸事情那么多，他家毛孩子被这么摸的时候舒服得直打呼。
安抚结束，胭脂茸的背部，屁股，大腿，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胭脂茸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正在被拔毛的鸡。
“抱歉。”洛咫千听到月季花打哈欠了，手上的动作一顿，“害你没法好好休息。”
酒精棉贴上伤口，低低的哭声在病房响起，萦绕在洛咫千耳边。
有点烦。
他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哭声还在继续。
他继续放轻。
哭声依旧。
他放弃了，他确实不适合养花。
但得养，捡都捡回来了。
“你后天出院，跟我去领结婚证吧。”
精灵被禁止和任何没有冥界编制的妖魔鬼怪同居，除非结婚。
而就算结婚，每周也会有工作人员定期去家里进行心理调查，一旦发现任何不妥，就会被带走。
如果不和洛咫千结婚的话，胭脂茸就要想办法养活自己，他不喜欢群居，所以也不想去精灵看顾所。
“你喜欢我吗？”胭脂茸想和喜欢的人结婚。
“喜欢漂亮花朵，算吗？”洛咫千掏了掏口袋，什么都没掏到。
他没有可以哄月季花的东西。
胭脂茸想了一下，“那你家里一定到处都是漂亮的花朵吧？”
洛咫千道：“以前有，都养死了，没有变成精灵或者妖怪的。”
胭脂茸嘴角抽了抽。
他的小命，危！
洛咫千又补了句，“精灵应该好养一点。”
胭脂茸觉得这家伙是压根儿就没打算好好养，所以才说出这句话的。
“我可以说，你那句话让我很不舒服吗？”胭脂茸差点要骂他了。
“怎么说？”洛咫千帮他解开束缚带。
胭脂茸道：“我不是宠物，如果我死了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哦。”洛咫千看他自杀，还以为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呢，“宠物死了也会很伤心的。”
胭脂茸艰难地爬上床，没再说话了，他困得不行了。
他好几天没睡好了。
洛咫千看到他转过头去，还以为他在抹眼泪。
“抱歉，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洛咫千帮他关了灯，“我嘴贱。”
-
“这个是智能语音服务。”狐狸护士把东西交给他，“戴在耳朵上，自动开机，和耳机有点像。”
人工智能：[你好你好，我是小叶，为您服务！]
狐狸护士道：“每次你措词或者语气不对的时候，小叶就会帮你纠正，我们护士之前学习怎么照顾精灵的时候就是用的它。”
他昨天还说这个家伙不是东西呢，今天一大早，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就来请教他怎么正确和精灵沟通。
狐狸护士的态度马上好起来。
只要肯学，没有男人是追不到的。
护士将药递给他，“你可以试着去哄他吃药哦。”
“哄？”洛咫千表示，不在能力范围内。
狐狸护士道：“当然了，那个伤口在我们身上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精灵来说是很严重的，他本来就已经很痛苦了，还要喝这么难喝的药，肯定要哄呀。”
“好。”洛咫千试试。
“喝药。”洛咫千将冲好的药剂放在桌子上，“或者打针，二选一。”
小叶：[请注意语气]
洛咫千轻咳两声，又重复了一遍：“想喝药还是想打针？”
小叶：[请注意语气]
洛咫千面带微笑：“要么喝药，要么打针，快选一个。”
小叶：[请注意用词]
洛咫千：“请您用药，好吗？或者打针也可以。”
小叶：[很棒，请继续保持]
胭脂茸：“……今天的人设是复读机？”
“什么？”洛咫千没听清楚。
小叶：[请注意语气]
洛咫千：“小花，请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胭脂茸：“……”
他不会是为了领证故意来恶心自己的吧。
看不出来啊，这么急不可耐吗？
洛咫千把药往前推了推：“喝药。”
小叶：[请注意语气]
洛咫千深吸一口气：“喝药了。”
胭脂茸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不喝，这家伙能在这里重复一天。
胭脂茸一饮而尽。
这么轻松就哄好了？
洛咫千不敢置信。
这人工智障这么管用？
“你不是有工作吗？”胭脂茸问道。
洛咫千道：“推掉了。”
昨天半夜把人搞发烧他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他不能丢下烂摊子跑去上班。
小叶：[请注意语气]
洛咫千：“……我把工作推掉了。”
胭脂茸不明白，这家伙是不是把自己当聋子啊？就因为昨天没回那句嘴贱吗？
那确实贱啊，回什么？
这老东西不至于这么记仇吧。
“嘿咻嘿咻嘿咻。”
胭脂茸打算起来活动活动，趴得腿都麻了。
狐狸护士正好进来换药，“小花仙，今天怎么这么自觉呀！那就不给你上绑带啦，你不要乱动。”
胭脂茸已经快对那个托盘PTSD了，换药实在是太疼了。
洛咫千很有眼色地调整好了沙发椅的弧度。
这次，洛咫千仔细地观察了狐狸护士的安抚动作。
他先是轻轻地抓了一下月季花的头发，然后轻轻地从上抚摸下来，一丁点力气都没上，等月季花的情绪安抚得差不多了，他才戴上手套。
狐狸护士感受到了洛咫千炽热的目光，微笑着转过头，“家属要是没事干可以帮忙抓住患者的手，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好。”洛咫千刚伸出手，就被胭脂茸灵巧地躲开了。
护士给他使眼色。
洛咫千懂了。
他一把抓住胭脂茸的手腕儿，扣在了束缚杆上，做了一个人肉绑带。
护士：？？？
胭脂茸：？？？
医生都说不用绑带了，洛咫千扣着他不让动。
护士的嘴角抽了抽，道：“洛先生，小叶可能还是有些太低端了。”
“嗯。”洛咫千认同，认真地和他讨论起了产品问题，“确实低端，对于语气好不好的定义过于肤浅。声音稍微粗一点就会被识别为语气不好。对于护士来说够用了，毕竟只是工作而已，但是如果在生活中长期使用的话，效果可能并不好。”
小叶：[请注意语气]
洛咫千：“……”他闭嘴了。
护士道：“我们有更高端的服务，带隐形摄像头的，可以识别您的行为，为您提供更高端的提醒服务。”
价格更高一点，不过护士觉得，洛咫千估计也不在乎价格。
和凡间不同，鬼怪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特别多的睡眠，有没有钱都能活下去，很多鬼怪都没有固定工作，累了往桥洞底下一躲就行。所以冥界没有税收，没有人给首领和判官们发工资，他们也得自己出去赚钱。
冥界本来连首领都没有的，追随的人多了，也就默认是了。
洛咫千名下产业不少，从古至今，他活了多少年，名下产业就活了多少年，钱是不缺的。
这也是胭脂茸一直不理解的地方，清心寡欲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就要找个精灵结婚了。
胭脂茸也不相信一个古板、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能管理好产业，管理好人。
他根本不是木讷，他就是不上心。
胭脂茸不想陪他凑合。
护士上完药出去。
胭脂茸道：“你说你和我结婚是因为我好看？”
洛咫千点头。
胭脂茸道：“那你今天带着小叶来，是为了哄我高兴吗？”
洛咫千继续点头。
胭脂茸不解：“为什么？”
洛咫千的理由很简单：“不是说了吗？因为你漂亮。”
真的很漂亮，那个凡人的阳台上，他是最亮眼的存在。
胭脂茸从沙发椅上起来，用别扭的走姿挪回床上，“我不想跟你结婚！”
他今天能因为漂亮就跟自己结婚，过几天就能因为帅气跟别人结婚！
因为不在乎，所以他连道歉都不愿意低头。
那是他的礼貌，不是他的真心。
洛咫千从容地看着他，“你要去精灵看顾所吗？”
“……”胭脂茸愤愤地抬头看他，“不想。”
洛咫千继续发难，“那你要去桥洞底下吗？或者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工作。”
胭脂茸也反问他：“你会□□我吗？”
“不会。”洛咫千果断道，“我们可以约法三章，不睡在一个房间，拒绝肢体接触，尊重对方喜好。还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我一定遵守。”
“不出轨，可以做到吗？”胭脂茸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名誉的。
“可以。”洛咫千点头，“每周都会有工作人员来为你检查身体，如果我做出什么令你恼怒的事情，你可以随时提出与我离婚，单方面解除婚约。”
胭脂茸偏过头去，“我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他才二十岁，对爱情是有期盼的。
他能感受到洛咫千对自己完全没有爱意，洛咫千不懂怎么照顾他的情绪，但是懂怎么和他谈判。洛咫千宁可带上人工智障来压制自己的语气，都不愿意多花时间理解一下他身体上的疼痛。
“我要钱。”胭脂茸道。
洛咫千道：“成交。”
胭脂茸在家里做个漂亮的花瓶供洛咫千欣赏，洛咫千则当好ATM机为他提供生活便利。
两人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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