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
月江根本没来得及做太多的准备。只有她和老周两人前去，对此徐钊很不满意。
“你们北院就这么抠搜，总共才出两人。”徐钊一脸愤慨，“算了，月江你也别跟着我们骑马了，去马车上待着，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
月江下马，拿上自己的刀正准备上车，一只脚刚踏上台阶又回过头来问徐钊：“你们不能派自己人去贴身保护吗，我跟殿下又不熟。”
“不能，因为贴身护卫要顺带端茶倒水，照顾饮食起居。本来带的人就不多，所以要物尽其用。”徐钊嘿嘿一笑，“我们都是些大老粗，不及你一个姑娘细心。”
“我看你们都是想偷懒。”月江冷哼一声，“说到照顾人我们北院的医官最会照顾人，老周呢，老周！”
月江不太想看见李元岐，她只要看见这个人心情就不太好。她的脑子里会反复浮现出皇帝和晋王的话，他死你也死，他不死你就死。
徐钊不耐烦道：“别喊了，老周和别的医官在一车。你快上去吧，让你坐一辆最大的车你还不乐意了。”
老周和同行们坐一车聊得正开心，听见有人喊他便从马车内伸出脑袋，对着月江摆摆手示意他不过去了。
这时候车窗的帘子掀开来，李元岐无奈地看着月江：“让你和我同乘一车是委屈你了吗？”
“不是。”月江不敢再废话，手脚麻利地窜上马车。然后乖乖地蹲在角落里。
李元岐觉得有些好笑，他拿起一个垫子扔过去：“坐吧，不会把你当丫鬟使唤的，我有手有脚生活尚能自理，让你上来有正事和你说。”
两张纸递了过来，上面记载的是江州的近况。李元岐有他自己的探子，不过在他看来这些消息肯定不如北院的消息来得详细。
月江接过来看了半晌，然后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让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补充的。”
“没有。”月江放下那两张纸。其实她出发之前没来的及为江州之行查阅卷宗，好不容易拿到顾怀英的令牌，她去查的是陈年旧案。
江州这边她来也只是保护李元岐，江州的官场不是她能管的，这边的瘟疫不用她来负责，所以她出发之前也只是把随身兵器好好整理了一番。
见她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李元岐有些失望，他原本想从月江这里得到些帮助，现在看来没什么用处。
“我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心里没什么底。”
月江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刀：“我也是第一次保护人，我更紧张。”
两个忐忑的人沉默无语，这天是聊不下去的。
一路上的安静让月江渐渐犯困，她靠着车厢一晃一晃开始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本册子拍在月江的脑门上。
“嘿，这姑娘是护卫吗，怎么还打起了瞌睡？”一个白衣书生掀开帘子进来，看见月江睡得迷糊的模样就拿起手中的册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月江睡眼惺忪道：“这一路不会出事的，要杀殿下也得等他到了江州再动手。”她看着眼前这人，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人是在延州见过。
她穿得花里胡哨去金顶门找林秋那天，就是这个人提醒月江没有换鞋子。
白衣书生把手中的册子交给李元岐。
“这是刚分配的人员名单，一到江州府就先派一部分人直接进梅县去，剩下的人留在江州府应付这边的情况。”他说完又扭头小声问月江，“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不会出事？”
李元岐在认真看着手中的名册。
月江也压低声音说道：“要是殿下还没到江州就死了，那陛下就只有再派人过来，除非还有人想争着来江州受罪。”
“嗯，有道理。不过依你看，什么时候杀殿下最合适？”
“江州的疫情有办法解决之后，但又没完全解决，这时候动手最合适，能除掉眼中钉又能白捡一个大功。”
两人居然一本正经地讨论起了如何杀眼前的三皇子，说得有理有据，听得李元岐心头发凉。
“文先生，把这个名单给梁文众，让他去布置。”李元岐把名册递了回去，“先就按照这个办法行动，剩下的到了江州再议，现在尽量加快行进。”
文先生接过册子又跳下马车。
李元岐挑眉看着月江：“我就这么招人恨？”
“不是殿下招人恨。”月江心虚地抠了抠自己的手背，“我只是根据现在的情况做个假设，假设有人要杀你，然后我才能提高警惕。”
谁听到自己要死都不会高兴，月江自知刚才和文先生的对话有些不妥。但是她的做法是合理的，作为一个贴身护卫她有必要先对未来会发生的危险做出预判。
如果她这次出来要杀李元岐，她一定会选在江州府内动手，一定会等胜利在望人们有所麻痹的时候。不光只想着杀人，还要想着杀人之后如何跑路，如何才会不暴露自己。
李元岐应该庆幸月江并不打算杀他，不然月江脑子里那一堆杀他的办法，随便哪一种都能要了他的命。
“你都说了，在到达江州之前不会有人对我动手的。”李元岐放下手中的书，“睡吧，趁着现在还能好好睡觉。”他也往垫子上一靠，然后开始闭目养神。他也不再为接下来的事情费心，干脆先休息。
月江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都休息了，她也闭上眼睛。
这一路快马加鞭，提前了两天到达江州。月江站在江州府的大街上有些感慨，这曾经是她很想来的地方。半年前错过了机会，半年后却以这种方式到了这个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她跟着李元岐进进出出，看着他为疫情的事情忙里忙外。原本月江是不乐意给人端茶倒水的，可看着李元岐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她不得不又重新开始干伺候人的事情。
在闻莺坊的两年她要照顾一大群姑娘，端茶倒水打扫清洁的活她做得很熟练。现在就照顾一个李元岐，她的压力倒是小了很多。
提醒他吃饭，提醒他喝水，帮他整理好公文，帮他准备好笔墨。
不得不说练过武的人磨墨就是快，那手速像是在打鸡蛋。
李元岐偶尔会停下来偷瞄一眼月江，他觉得找月江来这件事算是做对了。干活这么利索的一个人，一个能顶三。侍女、书童还有护卫的活她全都干了，不仅能照顾人还熟悉官场上那一套流程，偶尔也能让她去和府衙的人做一下交接。
每次议事月江都现在李元岐的身后，这群人说什么做什么决定她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江州府衙那群人没把她当回事，只以为她就是个三皇子身边的小丫鬟，有人会让她去倒茶。
月江也不计较这些，她还挨个给人把茶泡好端过去。
江州知府吴大人是个挑剔的人，他爱喝碧螺春，可有一次月江给他端上来的只是杯茉莉。
吴知府当场发了火，一拍桌子怒道：“我的碧螺春呢，谁喝这些个烂叶子。”他口中的烂叶子就是茉莉花茶。
李元岐看了一眼自己杯中的茉莉，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和吴知府在一些事情上有分歧，双方商议的时候语气难免有些激烈。本来气氛就不怎么好，吴知府又为这么一点小事冲他的人发火，这无疑是在给他难堪。
月江古怪地看了吴知府一眼：“不喝就不喝，给你换一杯就是了，吼什么吼。”她不是不把地方官员放在眼里，只是逾矩的事干多了人难免有些放肆。
吴知府更生气，于是他的声音更大了：“你还有理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不会做就赶紧滚。”
看似在骂月江，可怎么听都觉得是对李元岐说的。
月江把杯子捏在手中，转头看了看李元岐。她很想问问李元岐，她可不可以把这个装茶水的杯子扣在吴知府的脑袋上。
李元岐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一点小事而已没必要翻脸，更何况两人只是意见不统一，目的都还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早日结束这场瘟疫。
“吴知府知道她是谁吗？”文先生指了指月江离去的背影。
被这么一问吴知府有点懵，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三殿下身边的女子是谁，看她端茶倒水还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
难不成还能是三殿下的侍妾？总不可能是王妃吧，哪个王妃能穿这么朴素。
文先生微微一笑：“她是玄天府北院领队，六品的昭武校尉，有直达天听之权。”
“她在陛下那里比我说话还管用。”李元岐附和道，他只想找个借口压压吴知府的气焰，于是也开始夸大其词。
这话说得够直接了。惹了月江，她能直接去皇帝那儿告一状。
吴知府马上变了脸色。
这时候月江换好茶叶已经回来了，她把重新泡好的茶水端了过去。
“多谢。”吴知府有些心虚的道了声谢，他这时候才留意到月江腰间挂着一把长刀，长刀旁边是一个黑不溜秋的令牌，令牌有些陈旧，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
月江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放好茶杯又默默站回了李元岐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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