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千算万算终有一战，月江这次怎么也跑不掉了。
林秋可不打算出手帮她，自己和冯虎打的那一架也受了伤。
他看了眼自己指关节上磨破的那点皮，好痛，受伤了不能再战斗了，他需要静养。
一群人在这个废弃的高台边坐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什么样看不着。”
所有人等着林秋和叶俸星这两个北院的人来做决定。
叶俸星不敢随便拿主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秋身上。林秋屁股底下还坐着三面旗帜，他哪儿也不敢去。
“你们去吧，我懒得动。”
林秋话音刚落就有人从山上冲了下来，全是北院的人一个个万分焦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叶俸星最先蹦起来。
“那边都打得脑浆都快出来了，你们还在这里晒太阳。”
他们坐的位置是上风口，有风的时候不太容易听到出口那边的动静，入口的脚步声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站在崖顶的那群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原本也只是打算就这样看着，可越看越觉得害怕。最后还是大统领下令派人下去阻止。
一大群人朝山谷出口处奔去，跑得尘土飞扬。林秋终于坐不住了，拔腿就往出口跑去。等他赶到的时候出口处的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有人受了伤捂着流血的脑袋被人搀扶着离开，有人还在地上躺着等担架来抬。现场一片狼藉，林秋觉得自己不小心错过了一场大戏。
很快他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月江。
一会儿不见，月江有点快认不出来了，她满脸满头的灰尘，头发凌乱嘴角有血迹，她一只手捂着胳膊，另外一只手还拎着装小石子的布袋，脸上有着奇怪的笑容。
林秋走上前去：“你有没有受伤？”
这句话很多余，月江的脸上有明显的擦伤，胳膊看上去也受了重创根本抬不起来，脸上还有傻子一般的笑容。
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被林秋这么一问月江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她放声大笑着移开自己的右手，左臂上的红布条一根没少。林秋环视四周，手臂上还有红布条的参选者所剩无几，地上躺着个头破血流的人手臂上的红布条还在。
林秋轻轻拿起那个装小石子的布袋，手心有着粘腻感。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轻声笑道：“你是把这个布袋子当流星锤用了吗？”
月江不回答继续看着他笑，满脸的得意。
怪不得月江要把人引到出口处才动手，要是在高台边，只怕是别人打急了会抓起木板木棍来打。她只会在别人两手空空的时候动手，那时候她手中这一袋石头可是十足的凶器。
“你下手可真狠。”林秋看着四周的伤员，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参选者。
山顶上有号声响起，悠长而低沉。
“武选结束了。”林秋道，“这么多年最快结束的一次。”
结束得太早未必是好事，林秋心里有些担心。
“我的胳膊脱臼了。”月江终于开口说话。
林秋叹气道：“医官马上就来。”
月江白了他一眼，满脸不悦地将手按在地上，整个身体一用力自己把胳膊接了回去。
真实一个狠人啊，林秋仰天长叹。
又狠心眼又多，做事还不按规矩出牌，至今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他伸手轻轻将月江扶起来，手碰到那个布袋的时候一把夺了过来，随手扔掉。
“扔了，都打完了还要这破玩意儿干什么。”林秋满脸嫌弃地扔掉那个布袋。
“小叶呢？”
“那边抬人去了，你管他干什么？”
“宇文素呢？”
“也在抬人。”林秋终于恼了，“你问他们俩干什么，他们好得很，皮都没破。你倒是关心关心我啊，我一听你出事马上就赶过来了。”
“你不是就在我眼前嘛。”月江又想起了什么，“那三面旗帜呢？”
糟糕，忘了。林秋心头一凉，他刚才一激动完全忘记了自己屁股底下还藏着三面旗帜，那是参选者胜出的三个机会，要是被谁捡到了那可是走了狗屎运。
见林秋没回答，月江便知他是忘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你原本打算把剩下的三面旗帜留给谁？”林秋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
“是谁都不重要了，谁都没拿到。”月江看向远处的大统领顾怀英。
两人已经走回了高台边，那三面旗帜被顾怀英捡了起来。顾怀英面色阴沉，抖了抖旗帜上的灰小心翼翼地把旗帜叠了起来。
这一场武选最终以闹剧收场，滑稽而又惨烈。
一行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谁也没说话。北院这边的淘汰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一共三人。两人是被参选者淘汰，其中一人就是被月江出卖的方鹤，他被人淘汰完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主将。还有一人进山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硬生生趴了一天，既没有被人发现也没有去袭击参选者，直到号声响起他才从灌木丛中爬起来，他的成绩为零排在末尾。
接下来是休息一天，淘汰者送回，胜出者留下。
不过今年不能这么早把人送回去，因为还有三面旗帜在顾怀英的手中。一场武选征集了上百人，最后仅一人胜出，这算是任务没完成。面临北院改制的关键时候，连武选这种年年重复的事情都做不好的话，接下来革新变旧的路就更难走。
马车摇晃着，只能听见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我们要去哪儿？”月江沉默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她从尧山出来就一直没说话，不吃不喝沉默到现在。
林秋道：“去附近一个庄子整顿休息，然后等结果。”马车摇晃得他有些难受，看热闹时吃得太多了这会儿有点想吐。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指尖触碰到一块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块干馍，在身上放得太久闻着甚至有一点汗味。
月江和叶俸星看了眼林秋，也不约而同地掏出自己干馍。千辛万苦连蒙带骗抢来的口粮，还没来得及吃就结束了。三人盯着手中的口粮发呆，吃又吃不下扔了又觉得浪费。
林秋又凑近闻了一下，那个味道真的很恶心，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上去很想呕吐。
“不许吐车上，不然我杀了你。”月江眼中有了一丝明显的慌张。
马车轧到一块石头剧烈地摇晃一下。
叶俸星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林秋，把他的脑袋按在车外。随行的护卫队就这样看着马车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呕吐，然后又迅速被拽了回去。
一百多号人参选者并没有全部去庄子里，先前淘汰的那些人直接被送了回去。
又回到这个院子的时候林秋心中感慨万分，仅仅是两天时间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尧山的风还是这么大，院子里即便是每天打扫也还是铺满落叶。
听风阁上还是那么喧嚣，只不过这次换成了顾怀英住。
月江在这个宽敞朴素的二楼等着顾大统领的召见。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白天的风没有晚上大，她在这里坐着还有心思慢慢喝茶。
顾怀英安排完离开的队伍才匆匆回来，上楼最先看到的是月江盘腿坐在榻上喝茶。
听到有人进来月江回头，双手捧着杯子，眼神看上去有些无辜。
顾怀英微微一愣，原本很烦躁的心情突然变得更烦躁了。
作为一个玄天府的大统领，什么场面没面对过。风云诡谲的官场出生入死的战场他从来没有半分慌张，这么多年的历练让他早已有了不动如山的沉稳心态。所以这次也不能发火，绝对不能在下属面前失态。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没有他应付不来的局面。
“大统领。”月江慢慢悠悠地起身准备行礼。
顾怀英把手往下压了压：“坐着吧，你还有伤在身。”
月江刚起到一半，听他这么说马上就坐了回去，依旧盘着腿。
“伤口处理完了没？”
“还没，医官全在淘汰者那边给人治疗。”
谁能想到你会受伤，谁能想到你会犯众怒，谁会想到你会被人群殴。顾怀英心中骂个不停，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不过不碍事，伤得不重，一会儿我自己再处理一下。”月江又说道。
顾怀英轻叹道：“那一会儿就早点休息，晚上尽量别出来乱逛。”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怕你这个鬼样子把别人吓到。
“哦。”
“楚统领一会儿上来，他来了我们再开始。”顾怀英推了推面前的盘子，“先吃两口，不然老楚上来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盘子里堆满了糕点，桂花糕荷叶酥花生糖，虽然摆得乱七八糟却品种齐全。
月江其实早就偷吃了好几块，听到顾怀英这么说她立刻又伸手去拿。
桌旁的小火炉上放着一个小陶壶，水开了冒着腾腾热气。顾怀英拿过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茶是月江泡的，上好的春茶被她煮过了头，早已没了春茶的清香。
楚文州小跑着上了二楼，人还没到先听到他愉快的声音。
“哎呀，这是给我买糖了呀，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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