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心魔。
风卿问住了溪月。
她看向风卿泛红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眼中得到答案。风卿挑眉回望,眼睛弯着,温柔,却又满是悲凉的神色。
溪月恍然有所悟。心魔是一种执念,是一种无法随时间消解的痛苦,是一根扎进心里的软刺,不拔出来,它就永远插在那里,人不会死,但会感受到隐痛,若恰碰到伤处,那便更痛了,这痛会从心里,一直蔓延到头部,白日缱绻折磨,夜晚不得安枕,拔不出来,就得日复一日的受着。
可为何要受着。
溪月好像明白了。
“风卿,夜深了。”
溪月柔声道。面上的紧张担忧消退无踪。
“你……”
“我信你。”
“好了,明日是承天礼,我得休息了。”
“我再待一会儿。”风卿道。
溪月不再管他,理了理被褥朝里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风卿何时走的她并不知。
翌日,晨起正欲梳洗,泉流却来叩门,门开,除却盛装打扮明艳压人的泉流,还站着乌泱泱一堆人,有的正经站着,有的正好奇的围看姻缘树左看右看。
“溪月,这些是我的族人,长辈先去了祭天台,他们都是小辈,”泉流介绍道,又道,“我带了擅梳妆的仙侍为你梳妆,一会儿,我们一道前去。”
泉流是怕溪月一人,并无母族前来惹人议论,故说一道前去。溪月倒觉得不必,仙界众仙都知晓她的来历,不过还是感激泉流如此为她着想,诚恳的道谢,“多谢泉流姐姐。”
“何须客气?”
泉流亲昵的拍了下溪月的手侧,“去梳妆吧。”
坐到梳妆镜前,泉流在一旁指点那仙侍该如何为溪月妆点,她似乎极精于此,不过稍作更改,溪月看起来就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了,若不细瞧那双眸子,可谓青涩柔弱之气尽脱,反添了几分锐利和妩媚。
溪月指尖轻轻抚过眼尾被拉长的红线,与额间的柳钿相衬着,“会不会太浓了。”她从不用红色的胭脂这般扫眼尾。
“你如今任大月老之职,正该多用红色,何况今日该庄重些。”
“泉流姐姐想得周到。”
二人相携到了祭天台,到了祭天门,溪月自觉走到泉流身后,遣散仙侍,为她提着裙摆。泉流轻轻摆手,溪月则摇头,让泉流不要在意,继续向前。此举倒让鲛人族看溪月的目光和善了几分。
只是旻和看到皱了眉。
承天礼并无溪月想象的那般热闹,过了祭天门,鲛族余众被要求在外等候,还有新上来的小仙,也被劝止步,祭天台下,只数十人。
溪月抬眼看去,皆是仙界里数得出名号里的又最有名号的神仙。仙界四神君已到了三位,溪月的目光落向逢中空着的那个位置,明明知晓不会有人来,还是恍惚了几瞬。
她看向神台上插在神石中的祭天剑,曾经一步之差,她便能和心上人相守……不,她是花澈神君,心魔绝不是因情爱而生。
天空飞来一只凤鸟,引颈长鸣,而后招来百鸟围着神台环绕,百鸟相鸣,却不吵闹,竟出乎意料的悦耳。
仪式在神仪的主持下开始,溪月能感觉到泉流有些紧张。
凝云则满脸笑意站在天后身侧。
“父皇,天后,儿臣有事相请。”
今日穿得十分得体且神情端穆与平日十分不同的旻和太子突然站出。
“且说。”天帝待旻和的态度,倒是比天后待他亲和许多。眸光里甚至有欣慰之意。
“当日父皇选后,是天后与花澈神君二人皆参与拔剑,最终选定天后,如今,儿臣怕错会天道之意,也想效仿,请父皇天后允准,让溪月与泉流一道拔剑。”
天帝面露错愕,他与花澈神君的事,仙界不敢乱议,旻和从何得知?近侧的三位神君皆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听得此语面色微动,但到底稳住了。子朗脸上异色明显,但也很快复归平静。
“旻和,”天后拧眉,“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天后出声,旻和只觉心底一颤,但仍提高声音,“请天帝天后允准,让溪月与泉流一道拔剑。”
“胡闹!”天后站起,正欲斥责,子朗神君此时出声,“天后,旻和所言,不无道理,当初天后之位本定的花澈神君,若不是也允你拔剑,天后可还有今日。旻和不是孩童,身为太子,自有考量,天后何须在这样的场合疾言厉色。”
“溪月是花澈的弟子,如今又是你蓬莱洲的人,神君此言,恐有偏私之嫌。”天后目光凌厉的看向子朗,却见子朗今日似有不同,眉目间隐有喜色。
花澈失踪后,他灰心丧气,时时难以展眉,如今却……
天后心里有不好的猜测。
“本君能有何偏私,谁能拔出这祭天剑自古皆是天道之意,非我等能左右,不过是给那溪月一个机会,天后此言,莫不是真害怕,溪月能拔出祭天剑吧。”
“就凭她?”天后望向溪月。
却见溪月平静的看着她,无任何惧怕。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云边谷见到溪月的样子,瑟瑟缩缩,恨不得整个人藏到花澈身后。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另两位平日里从不过问闲事的神君不知今日着了什么魔,竟也顺着子朗的话附和起来,“子朗兄说得极是,天后不妨考量一二,这李溪月虽是凡人之身成仙,资质却不错,又是花澈亲挑的弟子,唯一的弟子,鲛族不是望族,论起来,李溪月的身份也不能说输给泉流仙子。”
“略微胜过,花澈若在,还不一定允准自己的弟子……”话在此处打住,却引起众议。
雷祖的眉头皱了几分,不过见三神君开口,竟也破天荒的道,“天帝,不论身份,只要能拔出祭天剑,便是天道所选之人,若鲛族公主真是天选之人,溪月拔与不拔,又有什么要紧。”雷祖发话,天帝只得认同,“那李溪月也拔剑吧。”
泉流有些错愕,突然心慌起来。
这事的发展有些熟悉,从前她随侍花澈神君千年,人人以为神君早晚有一日会收她为徒,她也对此深信不疑,神君却突然从凡间带回了李溪月。如今天旨已下,只要拔出祭天剑,她便能成为太子妃,李溪月又冒出来了。
泉流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一样不定过。
得到天帝允准,旻和脸上有了笑意,道,“重者在后,请李溪月先上祭天台拔剑。”
“不可!”天后出声阻止,正欲说什么,一名常跟在她身侧的近侍突然从外神情慌张的大步走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什么。溪月看到天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继而定了神,疑惑的看向溪月。
溪月未躲避这道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天后又看向子朗神君,消沉了有一阵子的子朗神君,今日倒有几分精神,眉眼尽展。
凝云站得近,依稀听到什么紫金莲,她看到天后身子一僵,险些失态的跌坐下去。
天后的手死死撑住椅把,“为正为侧,自有尊卑之分,旻和在前,再是泉流。李溪月最后上去。”
“是。”旻和应得极快。
只要答应了就好。
“泉流姐姐。”溪月仍旧为泉流提着裙摆,小声道,“无论姐姐想在前还是在后,溪月都听姐姐的。”
泉流有所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溪月,你是否,能拔出那剑?或者你已知晓,我拔不出那剑?”
“是。”溪月没有任何犹豫的答道。
虽早知是如此,泉流还是倒吸了一大口气,久久,这口气才慢慢呼出来。
她扬起下巴,没再看溪月一眼,端步上前,拱手道,“天帝天后,各位神君,鲛族族老众亲,泉流自觉资质浅陋,不堪为太子妃人选,看到祭天台上的神剑,亦有威压之感,恐不能拔出此剑,想自行退出,还望天帝天后,各位神君,鲛族族老众亲成全。”
泉流话一出口,场上立时静了下来。鲛族上下还未从族中小辈即将是未来天后的喜悦中清醒,连震惊时,面上都还带着尚未消退的笑意,迟迟回不过神来。
天后终于还是跌坐在了椅子上。
以泉流那般温吞顺从的性子,若不是有人给她撑腰,她怎么敢!怎么敢在天旨下后当众抗旨!
天后怒目,“泉流,今日这么多人来此,你当是搭了个草台子唱戏逗趣,你想听便听,想散便散,你将天家威严放在何地?”
天帝面上不显,语气却也听得出不快,“泉流,你可想清楚了?”
“长公主,”鲛族的一个长辈近前,“还未拔剑,岂知不能拔起?且去试试,便是失败也是天意,何苦自弃得罪天帝天后,日后怕是整个鲛人族都要受到牵连,何苦来哉?”
“泉流!”凝云传音泉流,“你身为鲛人族长公主,切勿任性妄为!”
“鲛人族能人众多,指望我,不如指望凝云。”泉流冷笑,再度拱手,大声道,“泉流今日所为有失体统,甘愿受罚!望天帝天后成全,”
天后的神情几乎有些狰狞,“你是本后选中的人,是本后失察,”说完这句又恶狠狠的剜了凝云一眼,“来人,将泉流关进水牢,择日处置,今日祭天礼,取消!”
言罢气冲冲的甩袖离去。
凝云则不安又忐忑的跟在身后。
溪月看着天兵上前带走泉流,泉流路过溪月时笑吟吟的说了句,“我本就是鲛人族,竟将我关进水牢,你说可不可笑。”
“溪月,你说可不可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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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泉流溪月生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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